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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在場的眾人全都猝不及防,閱歷不深的陳炳昌更是嚇得大叫一聲,就連一直對潘二老爺痛恨得咬牙切齒的徐秀才,此時此刻那也是張大了嘴巴,心裡覺得自己簡直是第一次認識這位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mianhuatang.la而孟老太太則是失聲大叫了一聲二郎,可看到的卻是潘二老爺頭破血流,生死不知頹然倒在地上的一幕。

那一瞬間,她一下子明白了那三個響頭是什麼意思,這一撞又是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脫罪是不可能了,說不得她到了官府過堂之後,要受千般折辱,兒子也要被族譜除名,還不如拼一拼,看看能不能保住幾個孫子!

想到這裡,淚流滿面的她顧不得後悔,顧不得傷心,趁着其他人手忙腳亂去查看潘二老爺究竟是什麼情形的時候,一把扯下了隨身錦囊,從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趁着其他人不備,一仰脖子將裡頭的東西全都倒入了口中,目光卻正好和汪孚林碰了個正着。想到今日若非是他,她苦心孤詣方才幾乎成功的局面不會毀於一旦,親生兒子更不會向死求生,她也不會不得不自裁以保全孫兒,她一時生出了深深的恨意,可她那怨毒的眼神換來的卻是一聲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呵,因為是老夫少妻,她嫁過來就知道要做人後娘,最初也曾經對潘老太爺元配所出的潘大老爺不錯,可隨着自己的兒子呱呱落地,隨着潘大老爺越來越出色,經管生意井井有條,人人稱讚,自己生的兒子卻讀書不成,經商頭腦也不過爾爾,她便只能劍走偏鋒。仗着在閨中讀過書,能寫會算。靠着潘老太爺的寵愛,一點一點把手伸向潘家的產業,最終又藉著丈夫對優秀能幹的長子心懷忌憚,尋錯處把人給趕出了家門。

本來做到這一步。她可以定定心心等着丈夫壽終正寢的一天,等著兒子順理成章接掌家業,可偏偏年紀越來越大的丈夫卻依舊好色,好納新寵。為了讓那些女人沒法生齣兒子來和她相爭,她耍了多少手段。多少天晚上在睡夢中驚醒,徹夜難眠?而老頭子靠着那些名貴藥材,靠着名醫調治,都已經年過七旬的人了卻依舊健朗矍鑠,她還要等多少年?難道把自己熬死之後,再等他續娶一個女人進來,也如同她這樣把她的兒子打落塵埃?

她是錯了,但那個老不死也一樣罪孽滔天!她就算下了九幽黃泉,也不會放過他的!

徐秀才和潘二老爺終究有仇,別人忙着去查看人的死活。他卻依舊站在汪孚林身邊一動不動,因此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孟老太太服毒,毫無遺漏地聽到了汪孚林那一聲冷笑,再看到孟老太太那嘴角溢血彷彿要吃人的表情,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開口提醒道:“快看看老夫人,她好像吃了什麼了!”

有了徐秀才的提醒,方才有人注意到孟老太太的異狀,等到大夫慌忙掉轉頭來查看,確定人竟然也服了毒,一時間頓時一片嘩然。strongmianhuatang.la/strong

事到如今。哪怕起頭還有人心中有些小小的嘀咕,一時間也再無懷疑。如果是假的,這母子二人又怎麼會先後求死,哪個無辜的人身上會隨時備着毒藥?要知道。妻殺夫,子害父,全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與其到刑場上被人指指戳戳,丟上一大堆爛菜皮臭雞蛋,然後千刀萬剮。還不如現在死了來得乾淨!

母子二人同時求死,哪怕知道這兩個人都說不上無辜,在場的眾人在議論過後,心情總有些異樣。至於兩個原本只需要防着潘老太爺出現不測的大夫,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孟老太太服的是砒霜劇毒,分量還很不小,不過片刻就七竅流血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大夫根本救治不及。而潘二老爺經大夫診治過後,卻說只是撞暈了閉過氣去,腦袋上鮮血淋漓固然可怕,終究還有醒過來的可能。

言大老爺等人無一不是人精,聽到這個結果,一下子就明白了潘二老爺剛剛三個響頭告別後的那一撞,是逼迫其母下定決心棄卒保車,自己則完完全全是做個樣子當然如果一個不好真撞死了,想來這位也怪不了別人。明白了這一點,人們僅有的一絲同情也就煙消雲散,更多的精神全都集中在了潘老太爺身上。

誰能想到,面對如此慘烈的舉動,這位曾經縱橫商場殺伐果斷的老爺子絲毫沒理會,甚至根本沒費神去瞧一眼,只********顫顫巍巍舉手在紙上費力地寫着字。當年的嬌寵和溺愛有多重,如今的恨意就有多深!

因為不成字句,字跡又歪歪扭扭,紙板上的那所謂遺囑,人們只能勉強讀懂大概是什麼意思。

頭前兩個字是休妻,這一點誰都能夠理解,畢竟,就算孟老太太人死了,哪個丈夫還能忍受和如此惡毒的女人同葬一穴?後幾個字大意則是,產業由齊掌柜代管,至於這齊掌柜是誰,眾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昔日潘老太爺的左膀右臂。人固然從前忠心耿耿,但早就被孟老太太奪了實權,象徵性給了五百兩銀子讓人榮養,如今剛過六十,要說能幹,確實還能幹幾年。

可是當人看到,潘老太爺寫下由潘家族中選出兩人監察齊掌柜時,他們方才彼此交頭接耳了起來。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老太爺是到老了也要提防別人,真是人老成精了!據說齊掌柜和潘家族中一些老人一直都有紛爭,當初就有人仗着和潘老太爺是親戚想要到潘家產業裡頭謀職司撈油水,潘老太爺都點了頭,卻被齊掌柜頂了回來。如今有掌柜和宗族兩邊制衡,說不定可以讓潘家再維持一些年。

和那些嘖嘖稱奇的人不同,汪孚林心裡卻轉着老而不死是為賊這句話,面上彷彿事不關己似的,只淡淡地看着潘老太爺繼續吃力地寫着遺囑。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非常關鍵的一條。

次子忤逆,宗譜除名!然孫兒尚小,留家撫養。

想到潘二老爺那向死求生的舉動,根本沒能換來當父親的憐憫。汪孚林忍不住譏誚地挑了挑嘴角。這一家人當中,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唯有孟老太太對潘二老爺這個兒子還有幾分真心,餘下的人全都是各種虛情假意,還真是讓人悲哀!

就在這時候,潘老太爺又寫了幾個字。四周圍頓時有人議論了起來。

“咦,老太爺這是要把家業留給長子?大概意思倒是很明白,若是二十年內長子出現,則由其繼承潘家產業,若長子不出現,由長子所出的長孫繼承,若長孫早逝,則交給次子所出的孫子,依長幼繼承家業。在最初二十年之內,家業暫時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