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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島地處東南要衝,粵東與閩南之間,自從嘉靖倭寇肆虐以來,倭寇和海盜常常盤踞此地作為據點,最最有名的,無疑是在此築堡建寨,卻於嘉靖四十四年被戚繼光俞大猷聯手掃平的海盜吳平。$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la-79-後來林道乾也曾經以此作為基地,即便在林道乾一度遠遁暹羅北大年之後,南澳島仍舊是海市繁盛之地,走‘私’貿易屢禁不止。

因而,就在去年,也就是萬曆三年,朝廷在廣東總兵府增設了一員分守副總兵,駐守在南澳島上,官面上的稱呼是漳‘潮’副總兵,但民間卻往往因為地域,稱之為南澳副總兵。至於那座副總兵府,則是因約定俗成,民間通常會省掉那個副字。

雖說在此駐軍,一來是為了緩解了柘林鎮的壓力,二來防止南澳島又落入海盜手中,但因為這裡乃是海上要衝,朝中大佬們出於海防以及制衡的目的,便把小小一個南澳劃歸廣東和福建共管,就連副總兵麾下,除卻左右標營之外,水師也分成福建和廣東兩營。而直到今年,這座被軍民稱作南澳總兵府的衙署方才剛剛落成。

現任南澳副總兵晏繼芳這一年五十歲,放在文官當中,那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但放在武將里,論年紀他就屬於小字輩年紀的將領了。畢竟,在全天下的諸鎮副總兵中,他的年紀基本上可以倒數。可若是放在戚家軍這個特定的群體中,他就並不突出了——作為戚繼光昔日的部下,戚家軍曾經的一員,他的同伴有的留在浙東,有的留在福建,有的跟隨主帥戚繼光北上薊鎮,每個人的軍職雖說不同,但大多都有一個類似的特點,那就是年輕。

戚繼光這一年都還不到五十,更何況那些昔日在麾下打過仗的部將?

但晏繼芳卻向來覺得。自己陞官一點都不快。嘉靖四十二年,不到四十的他就已經是浙江都指揮使,也曾經有過藤牌兵大破倭寇的輝煌。如今上了五十,卻還只是副總兵。當年那種不破倭寇誓不還的建功立業之心。他如今少了很多,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去掉這個副字。然而,從副總兵到總兵這道關坎,說容易很容易。當年李成梁從家徒四壁一文不名,到參將,再到副總兵,總兵,才用了幾年?可大多數的副總兵終其一生,也就是四處調任,難得正職。

所以,他的理想,無疑就是到告老還鄉之前,調任一個不大重要的兵鎮任總兵。

而眼下這小小的南澳島上。衙署才剛剛建起來,副總兵才當了不到一年,晏繼芳當然知道,接下來的數年,怕就是水磨工夫。除了用兵不能出差錯,更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在朝中談不上靠山,便只有牢牢抱住舊日主帥的大‘腿’。故而哪怕戚繼光早就調到薊鎮去了,他每年總不會忘了節禮,書信往來更是頻繁。至於在福建廣東兩省的督撫面前。他也向來表現得頗為恭順,畢竟俞大猷不會做官老得罪人的前車之鑒尤在,他可不想重蹈覆轍。(mianhuatang.la好看棉花糖

在他看來,這個新增設的南澳副總兵會落在自己頭上。除卻當年抗倭的戰功之外,自己會做人,這無疑是最大的優勢!否則,麾下廣東福建兩營兵馬,協調不好,轉眼就會出大‘亂’子。而在偌大的南澳島上。暗地裡進行的各種海上‘交’易,他這個管理者就更加得把握好分寸,要是一味放縱,引來朝中注意,必定會重申禁令,殺一儆百,他這個副總兵也會受到株連,而要是一味鎮壓,光是‘潮’州府豪商背後的勢力,就會把他攆走。

所以,猶如走鋼絲一般維持平衡的副總兵生涯,晏繼芳可謂是絕不容易。商人又或者說走‘私’販子常常會送上金錢美‘女’各種孝敬,他自知收了容易出事,大多推卻,有時候碰到不能推卻的人物,這才象徵‘性’收些薄禮。相較而言,島上駐軍辛苦,不能離開這南澳島半步,這才是他最頭疼的問題。除此之外,這裡氣候濕熱,對於上了年紀,腰‘腿’都有些不方便的他來說,那就更是折磨了。

這一日,晏繼芳照例在一隊親兵扈從下,來到了一處沙灘。隨着寬大的油布傘被撐了起來,按照這些年常看的那大夫吩咐,脫下衣衫的他把整個人埋進了太陽曬得滾燙的沙子中,一如既往地在片刻之後就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呻‘吟’。儘管知道海盜尚未肅清,但島上各處都有瞭望塔,這沙灘的附近同樣不會例外,因而他半點不擔心會有海盜驟然來襲,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就在他半夢半醒的時候,突然只聽得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大帥,大帥!”

儘管是副總兵,但既然是分守一地,並不用看人臉‘色’,因而在‘私’底下,親兵也好,大多數軍官和兵士也好,全都不會煞風景地迸出那麼一個副字,向來都是稱呼晏繼芳為大帥。此時此刻,晏繼芳從一聲聲大帥的呼喚聲驚醒過來,卻忍不住先眯了眯眼睛熟悉光線的變化,這才有些不悅地問道:“什麼事?”

“有人到總兵府求見大帥。”見晏繼芳眉頭一挑,分明是說要是不知名的阿貓阿狗,定要找你算賬,那親兵連忙補充道,“來人自稱戚良,說是您應該記得的,他和您……”

這話還沒說完,那親兵就看到晏繼芳一骨碌坐起身來,快速拍打起了身上的沙子。知道自家主帥必定是確實想起了對方是何方神聖,登時暗自慶幸自己沒因對方是衣着樸素的獨眼龍就愛理不理,而是明智地選擇前來報信,尤其是在晏繼芳身邊那幾個親兵都躲事不肯上前通報時,硬着頭皮承擔責任上前把人吵醒了。

等到其他幾個親兵抬了一桶水過來,服‘侍’晏繼芳擦洗了身體,又換了一套衣裳,他突然只見晏繼芳朝着自己招了招手,慌忙一溜煙跑上前。

要知道,他原本根本只能算是親兵之中最外圍的,根本‘混’不到近前,沒想到一次報信就有了這樣的機會。

“那人形貌可還有什麼其他特點?”

一聽這話,那親兵就更加確定了幾分,連忙看了看左右。等晏繼芳擺手把人都屏退了,他才低聲說道:“回稟大帥,那個戚良眇了一目。”

“真的是他……”晏繼芳輕輕咂吧了一下嘴,隨即便和顏悅‘色’地說道。“很不錯,虧得你迅速來報,沒有耽誤事情。你這就立刻回去,把人請到總兵府客房等候,記得命人好生招待!”

等到那親兵連聲答應後行禮離去。晏繼芳方才踩着馬鐙上了馬,可一路緩行回總兵府時,他這心裡反反覆復琢磨着這件事,總覺得有些疑‘惑’。因為他一直都沒有冷落去了薊鎮任總兵的戚繼光,和當初的不少袍澤也常有聯繫,因此他也聽說過,戚繼光彷彿是體恤麾下一些傷殘的親兵,因而設法通過朝中兵部消了這些人的軍籍,把他們遣散了出去,因為都是親兵。這些老卒的日子據說過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