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下一頁純文字在線閱讀本站域名.Co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M..Co

當程乃軒跟着汪孚林,一同把張懋修送到了門口,目送人在隨從的左右護持下,出了這條狹窄偏僻的胡同,他這才嘿然笑了一聲,隨即往左右看了看。

汪孚林當然知道這傢伙什麼意思,當即哂然一笑道:“不用瞧了,那次告我杖殺家奴卻吃了癟之後,左右隔壁那兩戶人家就連夜跑了,連傢具都沒要。我正打算把房子買下來,你要是出一份錢,我就讓一半地方給你做宅子。”

“咱們倆誰跟誰,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你還和我談錢,這不是傷感情嗎?”程乃軒嘴裡這麼說,但臉上卻樂開了花,跟着迴轉身進去之後就笑着說道,“不過這還真是好事,難得能和你做鄰居,別說一份錢,兩份我也出!”

“知道你程大公子有錢,那就都歸你掏錢好了。”汪孚林戲謔地哼了一聲,這才衝著程乃軒問道,“你之前在張懋修面前一個字不說,見了我卻直接嚷嚷出來,也不管人家在不在場,演戲也沒你這樣演的,這不是明擺着讓張家這位三公子回去給他老子報信嗎?”

“這本來就不是秘密,我雖說是新進六科廊的人,但你在京師那是什麼名聲?文華殿都上去打過兩回嘴仗了,皇上親自觀戰,你全都大獲全勝,別人會不防着我?既然是特意在我面前露出的風聲,那就顯然是想要人知道。再說了,人家這次彈劾你的理由那簡直是再正當都不過了,身為都察院廣東道掌道御史,卻只管那些雞毛蒜皮的事,監察的職責卻渾然不顧,如今麾下一個試御史都彈劾了南京守備太監孟芳,你卻毫無建樹,豈不是尸位素餐?”

“嘖嘖,剛剛我在張三公子面前就想說,這尸位素餐四個字用得真好。”汪孚林彷彿程乃軒說的是別人似的,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

“當然,這是明面上那個消息。至於暗地裡……”直到這時候,程乃軒方才把剛剛在張懋修面前隱藏下的另外一節給說了出來,“有人說你是和孟芳有私仇,於是指使的王繼光上書彈劾。”

“哈,哈哈哈哈哈!”汪孚林好像是聽到了全天下最最好笑的事情,一下子笑個不停,等好容易止住之後,他才皮笑肉不笑地說,“王繼光就比我小半歲,之前辛辛苦苦在我手底下混了這麼些日子,卻一直都只覺得我是運氣好,所以這次破釜沉舟上這麼一道奏疏,便是打着壓過我的主意。要是王繼光知道有人會拿着這種理由來彈劾我,只怕會氣得發抖,找人去拚命!而且,他大概沒想到,我在上層人物眼中,比他這個新兵蛋子要有信譽多了。”

程乃軒雖說不大明白所謂新兵蛋子是什麼意思,可並不妨礙他聽懂汪孚林這番話。他呵呵一笑,等跟着汪孚林再次進了書房,他才笑着說道:“那當然,王繼光只看到你比他不過早三年中進士,卻沒看到,這三年你都在幹什麼?

雖說你只當了一年廣東巡按,可你去了一趟遼東,救回來成百上千的漢奴;你回了一趟徽州,哪怕是和稀泥,但到底解決了爭端已久的徽州絲絹紛爭;至於在廣東這不到一年的政績,那就更不要說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民間稱道的好事。和如同一張白紙的他比起來,誰可信這不是明擺着的?我們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做官,要是還比不上人耍嘴皮子,這世道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金寶一直都跟在兩人身側,當然是只聽,不插嘴,但哪怕僅僅聽着,他也能大略明白整件事的始末,畢竟之前在路上,程乃軒已經把王繼光彈劾南京守備太監孟芳的事大略說了,於是加上汪孚林剛剛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某些訊息,他哪裡猜不出來?此刻,體悟着這些自己讀書寫文章之中根本體悟不到的東西,他更加堅信自己這一屆不去參加會試是對的。畢竟,這個舉人就已經來得很僥倖了,而且他要參加本屆會試,那麼叔祖父汪道貫就要再等三年。

而汪道貫這一屆中了,松明山汪氏便又多了一個進士,總比他硬去考,卻肯定落榜強!

汪孚林見程乃軒說著便悻悻然,顯然還在不滿意被分配到了六科廊這種別人趨之若鶩的地方,便撇下這傢伙,問了金寶幾句。他深知這個養子放在博聞強記學問精深的許國那裡是最合適的,而自己這個半吊子只能教做人做官,文章學問卻差多了,此刻便尋思着等這一趟風波過後,就登門去好好感謝一下程乃軒的老丈人。父子倆就這麼說著話,但金寶突然吞吞吐吐提到的一件事,卻讓他發怔了起來。

“爹,許學士說,打算正式收我這個學生,他問我可有表字,我說之前爹一直在外奔波,沒顧得上。您給我起一個表字吧。”

汪孚林一下子被勾起了當初馮師爺給自己起了表字伯信,而譚綸給自己起了表字世卿的那段往事。只沒想到不過區區三年,金寶也已經到了這時候。然而,和滿口之乎者也的馮師爺相比,和戎馬一生,當年卻也是憑真才實學考中進士的譚綸相比,他着實有些汗顏,輕咳了一聲之後,他就盡量用比較平淡的口氣地問道:“你既然要正式拜在許學士名下,請許學士給你起表字不好嗎?”

“我希望爹先給我起,而老師說,日後我拜師的時候,他會再送給我一個表字。但無論如何,爹起的這一個,我都會牢牢記在心裡。”金寶這一次卻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顧慮到一旁還站着自己未來老師的女婿。

按理來說男子二十而冠禮,冠禮時方才取字,汪孚林那時候是因為早已以成年人的身份在外行走,冠禮辦得匆匆,而為了平衡徽州那些縉紳的關係,不但請了馮師爺這個正賓,第一個表字也是馮師爺起的,後來進京方才由譚綸又再起了一個。可對於過早在科場取得出身的金寶來說,提早起個表字,順便把冠禮也行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汪孚林忍不住苦笑道:“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看來我這些天得好好翻一翻那些典籍才行。”

程乃軒卻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這還不簡單,和你的第一個表字一樣,首字用伯,第二個字挑意思好的就行,馮師爺那時候給你用了信字,不就是因為孚者信也……”

“去你的!那按照金寶的名字,至貴者金,至堅者玉,你難道要我給金寶起個表字叫伯貴,又或者伯堅?”

“伯貴那是太俗了,可伯堅不是不錯?”

金寶見程乃軒竟然還真的考慮起了伯堅二字的可能性,他慌忙開口說道:“爹,不能用伯,伯是長子才能用的,可我……”

“我敢起你還不敢用?”汪孚林直接給了金寶一個爆栗,見他卻滿臉堅持,他就苦笑道,“不過,我都有個表字伯信了,你總得另外再起個……好了,回頭等我去翻書,你只管等着就是了。以後我會把休沐的日子讓人提早告訴你,那一天你就回家休息休息,別讀書讀傻了,勞逸結合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