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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送許國的,不止是汪孚林和程乃軒,小北和許瑤也都一塊щww{lā}小北自然主要是去送姐姐葉明月,因為姐夫許之誥此次也會跟着許國去南直隸,為的便是隨着父親多結識一些東南士人,同時磨礪一下制藝,她和姐姐不過重聚小半年,如今又要再次分離。許瑤則是送父親母親和兄長嫂子,此時拉着母親的手掉淚不止,哪裡還像個已經有了一兒一女的母親?

該說的話,之前已經都說過了,因此通州碼頭上,許國並未對程乃軒多吩咐什麼,至於對汪孚林的囑咐就更簡單了,不過珍重二字。

眼看一行人都已經一一上了船,汪孚林見小北眼圈紅紅的,許瑤更是靠在程乃軒懷裡彷彿在哭,他便攬着妻子安慰道:“不過就是一兩年的事,等到後年會試的時候,哪怕許學士不會來,姐姐姐夫也會一塊回來的。”

“姐姐這一去南京,無論是回寧波看祖母,還是去江西見爹娘,都是最方便不過的事,我才不傷心這個。”小北沒在意那些被驅趕的人往他們這邊悄悄打量,只是靠着汪孚林,聲音低低的,仍然有些哽咽,“姐姐剛剛還對我說,從前你在京師有的是親友長輩,接下去就要靠自己了。”

“當官這種事,本來就是聚散無常,我早就習慣了。”嘴裡這麼說,汪孚林心裡何嘗不唏噓。見程乃軒正嬉皮笑臉,將許瑤哄得撲哧笑了起來,他便衝著這傢伙豎起了大拇指,隨即對小北說道,“只要有你在,還有小程在,我在這京師便不是孤軍奮戰。走吧,難得出城到通州來,我們去看看通州學宮外那座有名的燃燈佛塔,然後找個地方吃頓好的,再回去不遲。”

程乃軒知道汪孚林今天躲出來,也有避開殷正茂的意思,這時候自然不會反對,許瑤是素來什麼都聽丈夫的,當下也點了點頭。然而,當他們真正來到了通州學宮外,看到那座燃燈佛塔時,一行人卻大失所望。

這座佛塔已經有三四百年的歷史,早年這裡是佑聖教寺,如今佛寺早就改成了學宮,只有這座孤零零的十三層高塔矗立在那兒。昔日的雕樑畫棟,如今早已不在,金碧琉璃只餘存了很小一部分,就連供奉的燃燈古佛,石佛上也在風吹雨打之下出現了斑斑裂痕。至於要登樓……那是危樓!兩對夫妻也只能在塔下轉了轉,欣賞了一下前人留下的碣石以及一部分墨寶,見匯聚此地的文人雅士竟然不少,其中一多半都是秀才監生,他們便找地方祭五臟廟了。

通州距離京師最近,飲食大體也和京師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但因為這裡乃是運河水路的起點,再接下去直通積水潭的水路不走客船,南來北往的客商雲集於通州,自然也就帶來了各地的飲食特產。汪孚林便在各種飯莊酒樓中找了家有雅座包廂的魯菜館子,點了扒雞,爆雙脆,醋溜白菜,糖醋鯉魚,一品豆腐,蝦仁,再加上兩道時令果子,至於隨從們,則讓他們在外間包了兩張桌子,好菜上了七八碗,好酒上了兩壺,只特意囑咐了一聲不許喝醉。

而嚴媽媽以及汪程兩家兩個丫頭僕婦,則是在隔壁另外包了一處雅座。

許瑤自幼養成的惜福養身習慣,胃口不大,小北卻從來只在外人面前裝淑女,在自己人面前就毫不客氣了。再加上這家魯菜館子的大廚手藝顯然很能過關,許瑤不過是幾個菜各動了幾筷子,她和汪孚林程乃軒這三個人將所有盤子吃了個底朝天,這才開始閑聊說話。

雖說一邊隔壁是自己人,但另一邊隔壁卻也有客人,包廂都是板壁,完全隔不住聲音,他們自然只說家長里短,完全不涉及朝中大事。當汪孚林說起今天汪二娘主動硬是留下看家,妹夫吳應節則拉着陳炳昌一塊去國子監熟悉環境了,程乃軒正要評點一下如今國子監的幾個國子博士時,突然隔壁傳來了一聲響亮的拍桌聲。

“冒功請賞,這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臉之人!”

“是啊是啊,要不是陳兄從遼東回來,咱們還不知道那場大勝仗竟然有這麼大的貓膩。”

“李成梁馭下無方,殺降冒功,真真可惡!”

這是知道兩個科道在隔壁吃飯,故意這麼說的?

吃頓飯竟然會隔壁有人在罵李成梁,汪孚林頓時又習慣性地陰謀論了起來。而程乃軒則是摸着下巴躊躇了片刻,突然壞笑着站起身來,竟是直接閃出了包廂去。小北正覺得奇怪,可轉眼間便聽到隔壁傳來了程乃軒那熟悉的聲音,她登時瞪大了眼睛,而許瑤則是第一次和程乃軒以及汪孚林夫妻到外頭吃飯,丈夫就突然出這樣的幺蛾子,她不由漲得臉色通紅,好半晌便訥訥說道:“汪大哥,相公他……”

“沒事,他要是慢一步,這時候過去的就是我了。”汪孚林打了個哈哈,聲音卻壓得很輕。這不是為了聽清楚隔壁都在說什麼,而是為了避免被人聽見他們這邊的談話。而程乃軒這一去便是許久,他閑着無聊,乾脆就暗示小北和許瑤談談育兒經,自己則是在那聽着兩人談論兒女,自己在那微微發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門帘一動,卻見是程乃軒終於回來了。

滿身酒氣的程乃軒一入座,便嘿嘿笑道:“巧的很,隔壁就是我們之前在燃燈佛塔那邊遇到的幾個通州秀才,其中一個是剛剛去遼東探望親戚回來的,所以這才知道所謂的長定堡大捷是個什麼內情。”

不等他說完,汪孚林就看向了隔壁,而程乃軒立時滿不在乎地說道:“已經走啦,我剛剛親自送人到了樓下,還約好回頭在通州學宮再聚。呵呵,他們都以為我是寄籍的秀才呢,這年頭學宮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秀才都不去,點個卯都少,人都認不全,要不是我一口最標準的官話,還糊弄不過去。話說,你剛剛就在隔壁,怎麼都沒聽見我和他們說什麼?”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汪孚林一本正經地說著冷笑話,見小北和許瑤明顯露出了疲色,他就笑道,“你都過去了,我還用得着偷聽嗎,聽你怎麼說就行了,剛剛發了會呆。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否則回頭城門一關,我們豈不是要露宿?”

程乃軒對此自然沒有意見,小北便扶起了許瑤,一行人結賬過後,兩個女人帶着跟出來的媽媽上了馬車,而汪孚林和程乃軒則是策馬並行。等到程乃軒很有條理地將之前在隔壁聽到的長定堡大捷內情一說,道是陶承嚳殺降冒功,被殺的四百餘人雖是土蠻部下,卻是因為偷牛馬被發現,因此率眾來降的,陶承嚳卻一面承諾報上去,一面把人誘了進來殺降,他就只見汪孚林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見此情景,程乃軒不禁問道:“你不但去過遼東,還在那邊呆了很長時間,你覺得這說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