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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秀才頂多只是處於八卦小道消息的中心,而且兩邊一是斗山街許家九小姐,一是葉縣尊千金,他自己為難,別人卻津津樂道。》,23wx可對於竦川汪氏而言,無論是居住在府城內的三老太爺汪尚宣,還是在府城有私宅的陳六甲,又或者是竦川汪氏本家,全都面臨著一場巨大的風暴。誰都沒想到,早早進了大牢,看樣子理應會把牢底坐穿的趙思成,竟然會被突然拉出來當堂結案,而此人在最後時刻,還把竦川汪氏給拉下了水!

而且是以血濺公堂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沒說假話,據說這會兒趙思成人都還在醫館之中昏迷不醒,一個不好說不定就沒命了!

傍晚時分,竦川汪氏三老太爺汪尚宣正在屋子裡來來回迴轉圈子。雖說是,自從兄長汪尚寧在徽州府志中為夏稅絲絹之事留下伏筆,就已經成為了均平派的先鋒,和力持獨派歙縣的五縣鄉宦站在了對立面,不怕與那幫鄉宦敵對。可這次傳出其算計汪道昆的事,就和之前義店開張兄長卻反對一樣,直接跌了名望。而且,連同一陣營的人都暗中算計,歙縣其他各家會怎麼想,自家會不會被孤立?要緊的是封住陳六甲這張嘴,可怎麼封也是問題。

“祖父!”

汪尚宣正躊躇,外間傳來了輕輕叩門聲,緊跟着,就有人推門進來,正是汪幼旻。他滿面春風地說:“祖父,我剛剛親自去幾個鄉裡布置了一趟,那些成熟的小胡桃全都被我包圓了。林木軒最多撐個幾天。那些什麼美人果狀元果沒了供貨。就休想再鬧出什麼聲勢來……”

“夠了!”

興沖沖的汪幼旻突然被這一聲喝止,他登時有些發懵。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貫對自己慈祥而器重的祖父,竟是指着他的鼻子怒不可遏地罵道:“光是會在這些詭譎小道上下功夫,有個屁用!你就算逼得人家關門又如何,那更是坐實了竦川汪氏心胸狹隘,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汪幼旻這下子完全獃滯了。想當初他打算在林木軒對面開店反擊的時候,祖父的態度溫煦。肯定地讚賞他此舉可挫敵銳氣,可現在他奔波多日,已經不動聲色地斷了敵人的根子,可得到的評價卻完全反了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更讓他手足冰冷的是,汪尚宣在皺了皺眉後,竟是又吐出了一個讓他無法置信的吩咐。

“眼下汪家沒時間分心在這種小事上。”

“祖父!”

“閉嘴!就在你忙於這種微末小事的時候,人家已經一盆髒水兜頭向竦川汪氏潑下來了!如果不能解決,今後在歙縣在徽州,竦川汪氏都會一落千丈!”

汪幼旻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是離開了區區幾日,事情就發生了這樣的變化。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握緊了拳頭。本來還想繼續辯解,可面對祖父冰冷的眼神,他最終不得不低下了頭,心裡卻恨得滴血。可就在他再也沒心思在書房裡多呆,打算告退離去的時候,外間突然又傳來了砰砰砰的叩門聲。

“三老太爺,縣衙那邊剛剛傳來消息,說是那個汪孚林聲稱連日奔波,勞心勞力,舊病複發,打算回松明山養病半個月,明天就走。縣尊挽留不住,竟是放了李師爺一塊去了松明山。那李師爺聲稱此去是和汪孚林切磋制藝,就連葉公子也一塊去了,說什麼是去訪查民情的。”

聽到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汪幼旻不禁脫口而出道:“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他到底想幹什麼?”

汪尚宣同樣意外非常,可他終究閱歷豐富,須臾就醒悟了過來,一時又氣又恨:“燒旺了火之後自己卻抽身而退,可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瞪着汪幼旻說:“你要繼續開就開,只不過,若不能打得那家林木軒關門大吉,你就給我趁早去南京崇正書院讀書,這徽州府你不用再呆了!”

汪孚林自己都知道,自己這個所謂舊傷複發的借口有多爛多假。可是,面對興許三兩天之內就會流傳得四處都是的八卦傳聞,以及自己燒起來的另外一把大火,他當然不想再繼續留在城裡。再加上之前去許村賀壽期間,逗留松明山的那兩天,實在是讓他懷念起了那種山居日子。

生意上的事情,程家有的是專家,總不至於看着程乃軒吃虧。至於歲考……他豁出去了,他就不相信應試教育培養下的自己就真考不過汪幼旻!當然……關鍵時刻,說不定還得靠縣學教諭馮師爺幫點忙。所以,李師爺竟然在臨行京師前還肯過來幫他一把,他實在是感激不盡。至於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跟來的葉小胖,他也沒什麼不歡迎的,只苦惱於家里的房子似乎有些不夠住。

只不過,汪孚林完全沒想到,歲考和科考一樣,縣學教諭說不上話,那同樣是提學大宗師的領域。

而汪孚林另外邀請同行的一個人,卻是戚良。原因很簡單,他想學騎馬很久了。

如今麾下老卒都在義店幫忙,戚良閑着也閑着,再加上對於西溪南和松明山那寧靜鄉村的印象都很好,還有一條豐樂河,這員昔日驍將就很高興地答應了下來,除了自己的坐騎之外,還捎帶了一匹老馬。

也許是因為之前在許村發生的那些事,臨行前葉明月和小北這對處於風口浪尖的主僕都沒露面,汪孚林反而鬆了一口氣。

至於程乃軒,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汪孚林人早就跑了!恨得牙痒痒的他只能一肩挑起林木軒的生意,幸好義店那邊隨着夏稅的暫時告一段落,秋稻收割還沒這麼早,葉青龍一個人足夠頂了。否則他真的想要罵娘。

回到松明山。汪孚林婉拒了借住汪道昆松園。第一件事便是緊急騰屋子收拾,讓汪二娘和汪小妹住在父母當初的屋子,把自己的房間給了葉小胖和李師爺,自己和金寶秋楓則是搬到兩姐妹的房間。至於戚良,這位前百戶以養馬方便,獨居慣了為由,竟看上了金寶家的廢屋。

結果,全村上下不少人出動。幫忙他將屋子收拾了出來,每家每戶贊助了點傢具,最後總算齊全了。好在因為廢棄的時間不長,只是房頂破損了幾處,這幾日天氣好,眾人商定趕明兒修補一下瓦片,也就不愁下雨天不能住人了。

路上走了小半天,收拾又用了大半天,晚上吃過晚飯,汪孚林看着滿天星斗。打了個呵欠,正打算回房睡覺的時候。肩膀上卻突然多出了一隻手。

“你回鄉是為了休養外加讀書,今天還早,挑燈夜戰如何?”

汪孚林整個人都僵了,他回過頭來,見李師爺滿臉的一本正經,他突然明白葉小胖為何對其敬畏如虎了。這位仁兄實在太嚴格了!

接下來一連五六日,汪孚林深刻體會到了,往日葉小胖究竟過着何等水深火熱的日子——金寶和秋楓都是只要讀書就心滿意足的類型,根本就是痛並快樂着,不能算數。而戚百戶也露出了魔鬼教官的真面目,那種如果你怕會掉下來,那就把你先綁馬上習慣一下,還沒學會走,就讓你先跑的簡單粗暴,頭兩次折騰,差點沒讓汪孚林生出騎馬恐懼症來。可用戚良的話來說,雖比不上那種專給貴公子騎的溫馴幼馬,但他的軍馬已經很馴服了。

畢竟,坐騎不同於那些拉車的駑馬,即便馴服,但能騎着走,不代表能騎着跑,而且,騎馬的時候如何控制體力,如何保護腰背,如何讓雙股少些磨損,他都毫無藏私地一一傳授。而也是在這種學習過程中,汪孚林方才得知,戚繼光訓練的軍隊原本就是從農民和礦工招收的,不會騎馬的是多數,所以主要是步軍。戚良的騎術便是當上親兵之後,主帥通過短時間之內強化訓練之中學會的,故而也只能這麼教他。

雖說坑了點,可短短這段時間,汪孚林就能騎馬小跑,騎術技能飛漲,他也只能用有得必有失這種話來安慰自己。

於是,松明山的父老鄉親們眼見外人嘴裡那位無比厲害的汪小官人,早起游泳,吃過早飯學騎馬,午後和晚上閉門讀書,只有傍晚的時候能出來放放風,全都對他生出了深深的同情。要知道,早先可聽說人是回來養傷的,怎麼現如今竟是如此用功勤奮?一時間,從雞蛋,到各種腌肉製品,再到山上的野味,自發送來的東西堆滿了汪家廚房,全都是指名給汪孚林補身體的。就連松園裡頭老姨奶奶何為都派人送過幾次慰問品。

金寶和秋楓暫且不提,就連一貫最愛偷懶耍滑的葉小胖,面對彷彿陀螺被抽得團團轉的汪孚林,不知不覺也變得空前努力了起來。因為汪孚林一次有氣無力地對他說過一句話——倘若他敢不用功,回頭就讓他嘗試一下這全套訓練的厲害!

這天傍晚,汪孚林再次迎來了一天之中難得的放風時間。他照例沿着村中小路一直散步到了村口,剛準備上橋吹吹風發發獃,享受一天之中難得的悠閑,就只見有人從橋對面匆匆沖了過來。認出是賣糖葫蘆的松伯,他連忙開口叫了一聲,誰知道對方卻不應答,直接喜形於色地衝到了他的面前。

“好消息,這次南直隸鄉試,咱們歙縣總共出了十六個舉人!其中,程公子和西溪南吳公子,高中亞元。南溪南那位吳公子和寄籍歙縣的朱公子,名次也在前二十,雖說沒奪下解元,可四人進前二十,再加上十六個舉人,這成績好過之前幾屆!”看到汪孚林頓時笑開了,松伯也笑呵呵地說道,“我聽說,這次歙縣學宮總共多出了九個廩生的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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