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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當初曾經在胡宗憲麾下效力多年,戚家軍練兵能夠成功,能夠節節勝利,也少不了胡宗憲的大力支持。網畢竟,他每逢戰後都是厚賞將士,保舉有功,那得是真金白銀,再加上大批的官職,才能讓那些將士能夠服從嚴苛的軍法。要不是胡宗憲在軍餉、賞賜、官職各方面都拚命向朝廷爭取,他沒法兌現對將士的承諾,自然也就沒有聲震東南的戚家軍了。

當然,投桃報李,他也是用一個個勝仗來回報胡宗憲的。再加上他身為武將卻很會做人,和胡宗憲私交雖說談不上一等一的深厚,可行走於門下的次數卻很多。就連胡宗憲當初納得美妾時,他也曾經親自送去過厚禮。儘管後來胡宗憲罷官乃至於下獄之後,他並沒有上書保奏,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那是清算嚴嵩餘黨,胡宗憲又確實不算乾淨,他人還在福建抗倭。

可這些年每次在心裡比較譚綸和胡宗憲的時候,他都很明白一點。

論用兵以及為人,兩者可謂並駕齊驅。而論品行,胡宗憲當然比不上譚綸。可胡宗憲固然貪而好色,譚綸也不是真的如同海瑞那樣耿直到一文不取,身邊姬妾也一樣眾多。》↘》↘,最大的不同,就是兩人立場不同。胡宗憲是因為趨附嚴嵩方才得以受到重用,譚綸卻是先後受徐階、高拱和張居正重用,始終屹立不倒,說起來譚綸確實是要明智多了。可黨同伐異,古今都是如此,他若不得閣臣重用。還不是和俞大猷一個下場?

戚良猶豫片刻。看了汪孚林和小北一眼。決定還是讓人家自己解釋,當下就開口說道:“這位是汪侍郎家中侄兒,今科三甲傳臚汪孚林汪公子的妻室。”

這麼說是汪道昆的侄兒媳婦?

戚繼光想想汪道昆和胡宗憲都是徽州人,私交雖不像他和汪道昆那麼好,可同是抗倭戰線上的,再加上同鄉之誼,以及同樣的罷官經歷,讓侄兒娶胡家千金也並不奇怪。可他轉瞬之間便回憶起,胡家兒孫固然還有不少,可沒聽說過胡家還有女兒在!他疑惑地挑了挑眉,隨即就聽到了汪孚林的回答。

“見過戚大帥。內子是之前擔任過歙縣令以及徽寧道,如今調任戶部員外郎的葉大人之女,不姓胡。”汪孚林見戚繼光聽到自己那最後三個字註解之後,反而眼神更犀利了一些,他就笑了笑說,“內子閨名小北,此行與我同來薊州。她是因為仰慕戚大帥威名,於是不畏嚴寒。特意前來拜見。”

姓葉不姓胡……可同樣叫小北!難道是……

“見過戚大帥。(好看棉花糖”小北目不轉睛地盯着戚繼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斂衽行禮道,“我一直遺憾多年不見戚大帥,這次終於能有機會,我就厚顏一同來了。”

戚繼光立刻明白了過來。他雖是武將,卻不像別人那樣粗枝大葉,而是心細如髮,當即不再追問。

他抬手示意眾人落座,見戚良執意不肯,仍要侍立在側,他便板著臉說:“你我如今並非從屬,你遠道從徽州過來,代表了眾多軍中老卒,若連個座位都沒有,傳出去豈不是道我不重戚家軍老卒?”

見戚良這才為之啞然,老老實實在自己和小北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汪孚林卻沒有就座,而是解下身上一把佩劍,將其雙手捧了起來:“伯父托我捎帶來了他一直珍藏的這把佩劍,說是希望我親眼目睹這合劍的一幕。”

“南明兄竟然把佩劍也讓你帶來了?想不到此次不過闊別兩年,雙劍便有重會的機會。”

戚繼光不禁為之大喜,隨即轉身信手取下了壁上懸掛的一把佩劍,按動機簧將其拔出來之後,他見汪孚林也已經拔出了那寶劍,劍尖朝下呈上,他便接了在手,等到那同爐鍛制出來的兩把寶劍合在一起,他不由得長嘆一聲道:“至今已經三合寶劍了,我在薊鎮為一邊總兵,而南明兄在兵部為少司馬,全都正當盛年,正在舒展抱負之時,沒有辜負當年分劍時的誓言!”

“另外,伯父還有答戚大帥的詩,令我一併送上。”

汪孚林這次臨走之前,翻看了足足厚厚一沓戚繼光送給汪道昆的書信詩稿,就只見其中詩詞無數,那咂舌就別提了。見此時此刻戚繼光臉上再也不見最初相見時那點醉意,反而是興緻高昂,他就直接吟道:“田士投知己,分懸比太阿。星文開瘴海,夜色倒明河。決勝千人廢,論功百戰多。審奸空眸睨,天意豈磋跑。”

戚繼光只覺得傍晚歸家時那點鬱悶全都煙消雲散,整個人精神奕奕,說不出的壯懷激昂,一時就着這首汪道昆的贈詩彈劍高歌。等心中舒暢,回劍歸鞘,將汪道昆那把寶劍又還給汪孚林,自己的那把寶劍懸於壁上之後,他重新落座時,已是沒有絲毫倦怠之色。

此時是晚飯時分,戚繼光自然親自招待,當聽說汪孚林此來,是特意拜會自己,還想去喜峰口看一看,同時一睹軍中森嚴氣象,他二話不說全都一口答應了下來,隨即更是令人去安排汪孚林的住處。

直到汪孚林又表示看過薊鎮,還要去遼東看一看,希望屆時能夠借幾個人,戚繼光仍是爽快答應。等到這對長輩全都和自己大有淵源的夫婦知機告退,只留下了戚良時,他這才若有所思地問道:“那些東西現在如何?”

“回稟大帥,最初汪侍郎賦閑在家,將我的事情多託付給汪公子。汪公子說,徽州田土貧瘠,出產有限,而各種產業也為徽商把持,所以將那些東西放在穩妥人家處生息,每年大約有一成的利,雖少卻穩妥。但後來汪公子開始施展拳腳。各項生意有聲有色。又在各地建有銀庄票號。我在徵詢了汪侍郎家中二老爺等人的意見後,方才把東西又放了一半在銀庄,一半則是合股放在汪公子的產業中。雖說本錢有限,但現如今,所得已經五倍於最初。”

儘管戚繼光知道汪道昆出身富商,輕財重義,其父也是樂善好施之人,並不擔心自己託付的那些東西有什麼問題。可他不過希望在保值的前提上少許增值一點,可沒曾想還能有這樣的利潤!而從戚良口中的汪公子三個字,他一下子想到了剛剛的汪孚林。

“南明兄之前提到的,照管那些東西的侄兒,莫非就是……”

“正如大帥所想。”

戚繼光知道汪道昆前後兩位妻子都無子,年近四十方才納妾生子,而自己也是三十五歲方才納妾,後來總算陸續有了幾個兒子,可無論他還是汪道昆,要等到兒子長大成人繼承家業。那還有得好等了。可剛剛那汪孚林看看也還不到弱冠,竟然妻子也娶了。進士考中了,生意也做得不錯,實在讓人羨慕汪道昆家中子弟出賢才的好運。

自己的弟弟戚繼美就算頗有出息,在東南抗倭中屢立戰功,如今在薊鎮亦是進入了高階將領序列,可統共也只有一個兒子。自己妻子無出,至今也只有三個庶子。其中戚安國記在王氏名下,另兩個也還小。所以,他不得不盡心竭力為那兩個兒子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