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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捨棄松明山老宅,坐鎮縣后街,汪孚林一方面是為了給縣衙中的各色人等釋放一個信號,另一方面卻是為了躲避家中二老的念叨。》。》要說他成婚也已經快三年了,卻沒個一男半女,即便汪道蘊和吳氏對於這樁婚事那都是極其滿意的,他這次回來了,他們總免不了要變着法子提醒抓緊,汪孚林甚至能夠在每天吃飯的時候發現很多古古怪怪的菜色。即便還沒發展到要他和小北補什麼偏方的地步,但他還是決定先帶着媳婦逃開再說。

因此,距離松明山老宅足有三十里的縣城就是很好的選擇,獨門獨戶,耳根子清凈了許多,更可注意到縣衙中的一舉一動。而縣衙中誰要到他這裡來通風報信,也不過是順路的事。於是,薛超命人去竦川汪氏送信,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這位薛縣尊倒是想得挺美。”

汪孚林摩挲着下巴,隨即就決定不管竦川汪氏。畢竟他害得汪尚寧那個原本頗有潛質的侄孫汪幼旻完全廢了,而汪尚寧眼看汪道昆起複之後就扶搖直上,心存嫉恨,至今都沒和松明山汪氏修復關係,這次他嫁妹妹,竦川汪氏甚至沒有派個代表送了一份虛應故事的賀禮,而是完全當成不知道,這就是最明顯的信號。更何況,作為鄉宦的汪尚寧要通過這次的事情重奪話語權。他再擋路,兩家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來人。把金寶和秋楓叫來嗯,如果葉明兆也在一起,讓他一塊來一趟。”

正如汪孚林所料,這三個年紀相差不大的從小一塊讀書,拜的是一樣的先生,自然是形影不離。片刻功夫就一塊來了。見着他們。汪孚林笑着一點頭,這才開口說道:“我是回鄉養病的,之前剛回來時四處轉了一圈,這一陣子就準備窩在家裡好好休養,只等着回頭去宣城參加士弘的婚禮。所以,有事晚輩服其勞,有些事情我就不得不吩咐你們去做。我這有幾封信,你們替我送到許村東支和西支的族長那兒,岩鎮方氏老族長那兒。還有就是柯家、鮑家、黃家、程家各支等等。還有,績溪龍川村胡氏,你們也得去一趟。這是所有收信人的地址,你們自己去看看。”

見汪孚林指着書桌上摞起老高的那一沓信。饒是葉小胖最喜歡湊熱鬧不過的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而金寶和秋楓想到的則是另外一個問題,這麼多封信,就算每封百來個字,總共這麼多信得花費多少工夫去斟酌字句和內容等到那一張長長的收信人地址列表在手,三個人頭碰頭一看,更是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這上頭幾乎是囊括了整個歙縣的名門望族。方圓一圈跑下來,保守估計至少得七八天,運氣不好十幾天都可能

“姐夫”

“叫上你只是和你通個氣,省得你回頭抱怨金寶和秋楓撂下你。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可不逼小舅子。”汪孚林笑眯眯地說道,“不去就在家裡好好讀書,別忘了在京師時岳父和岳母可都托我好好照拂你。”

什麼照拂,分明是管教好不好葉小胖暗自腹誹,可兩害相權取其輕,他當然不樂意一個人悶在家裡讀書,立時改口說道:“我可是金寶和秋楓的長輩,光是他們兩個去我怎麼放心,當然一塊去不就是跑腿嗎,我在行”

金寶和秋楓已經見慣了葉小胖炸毛之後三下五除二就被汪孚林捋順毛的情景,此時見葉小胖立刻服軟,他們半點不意外。只不過,當汪孚林囑咐他們見人時多謙遜,少炫耀,別人若問起夏稅絲絹之事時,則不妨推在竦川汪氏那位汪老太爺汪尚寧身上的時候,他們全都有些不大理解。尤其葉小胖想起當初老爹險些吃過的大虧,更是氣急敗壞地說道:“姐夫,那個肉夾饃不對,帥嘉謨可是你救的,憑什麼這次把功勞讓給汪尚寧”

“功勞如果是功勞你爹會在歙縣令和徽寧道任上全都沒解決這事這不是功勞,是麻煩,你們都給我好好放在心裡。”汪孚林並沒有指望三個年歲還小的小傢伙立時三刻理解這其中棘手的疑難,只耳提面命吩咐了一遍又一遍,這才讓他們自己去制定送信的先後順序和路線行程等等。

而等到他們一走,汪孚林這才施施然離開正廳二樓的書房,下樓穿過小小的穿堂進了內院,他就聽到正房裡傳來了小北和碧竹嚴媽媽說話的聲音,卻是在商討過年的事。他當然能理解她們的高興勁,畢竟,前兩年過年是在京師和薊鎮,這次終於找借口回鄉,自是和在外完全不同的氛圍。於是,他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見她們從年貨討論到置辦新裝再到各種年禮應酬,他不得不使勁咳嗽了兩聲,隨即就進了屋子。

“怎麼,你那邊的事情吩咐完了”小北笑吟吟地站起身來,衝著嚴媽媽和碧竹使了個眼色,見她們非常默契地退了下去,她這才問道,“是不是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照他們的行程,許村應該會放在後頭。你先去一趟許村見一見你姐姐,對她說這次均平夏稅絲絹之事,如果拖到朝廷正式下達政令,只怕要激起大變,因為我讓人打聽下來,婺源等五縣的風聲很不對頭,尤其是以婺源休寧兩縣的鼓噪最厲害。所以,恐怕要勞煩她出面,加上你一起,你們這些當年是閨秀,如今都已經嫁了人的昔日密友多聚幾次,把有些風聲傳出去。就說是我說的,此事宜緩不宜急,要慢慢來。”

小北聽到最後,卻忍不住輕哼道:“都已經是一家人了。什麼你姐姐,要說咱們姐姐”見汪孚林一臉獃滯。隨即無可奈何地拍了拍腦袋,她便二話不說地答應道:“好,我知道了,我去準備準備,明日就動身。話說我不在,你可別玩什麼幺蛾子。又遇到什麼危險的時候。沒人幫你暗中丟飛刀”

“這是縣城,不是遼東也不是薊鎮,只要沒了從前那些流竄的太湖巨盜,就成不了龍潭虎穴,你就放放心心地走”

見汪孚林說得異常爽快,小北忍不住嘿然一笑:“就算沒別的危險,萬一爹娘從松明山殺過來,看見我不在,那時候你就得一個人扛了。你放心,我會在姐姐那多住幾天,好好會一會當年那些衣香社的舊友。”

眼見得小丫頭說完這話就溜到西次間裡頭,顯然是去收拾行李了。汪孚林頓時氣樂了。什麼衣香社,不就是八卦閨秀團嗎要不是想着這幫昔日小丫頭為人母之後也應該是喜歡八卦各種消息的人,他幹嘛讓小北去聯絡葉明月說起來,他上次去斗山街許家的時候,沒有見到許薇,想來那個曾經天真爛漫愛笑的小丫頭,也應該已經為人婦。甚至可能為人母了

汪孚林突然從京師回來號稱請假養病,對於徽州府那些和他有仇的人來說,自然恨不得他就此仕途破滅,然而,等到程奎等人四處宣揚他在京城的輝煌戰績,再加上文華殿激辯的當事者之一餘懋學革職為民回到婺源,某些論調自然而然就不攻自破了。也正因為如此,很多人只幸災樂禍了一陣子,就再次陷入了大失所望的情緒之中。這其中,尤以竦川汪氏的汪尚寧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