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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終了,方承龍忍不住擊節讚歎:“真乃天籟之音也。”

彈奏琵琶的正是陳圓圓,她彈的全神貫注,竟然沒注意到窗外來了一名聽眾,抬眼望去,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年紀不及弱冠,是個小弟弟,便嫣然一笑:“讓公子見笑了。”

這一笑當真是傾國傾城,方承龍骨頭都酥了,強自穩定心神,暗道不對不對,客棧中分明住的是四位仙人,哪裡又來的一名絕色美女,莫非是仙人變出來的?

陳圓圓也有些納悶,她平日足不出戶,見到的除了那四人就只有丫鬟僕婦,今日忽然來了個俊美少年,百無聊賴之下,便隨口問道:“公子從何而來?”

方承龍施了一禮,自我介紹說是近江方承龍,老實說三公子的名號在近江府乃至江東省都是響噹噹的,但是放在整個江南橫向比較,名次就不那麼靠前了,江南的才子實在太多了,年少的有侯方域、冒辟疆,年老的有錢謙益,年富力強的有陳子龍,老中青全方位搭配,陳圓圓見多識廣,別說江南的才子們,就是京城的崇禎皇帝,皇親國戚,西北闖賊,武功蓋世的關寧總兵,哪個沒見識過,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客氣了一下:“哦,久仰。”

陳圓圓對方承龍不感興趣,但她實在找不到人聊天,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從她被劉宗敏擄走那天開始,身畔就都是粗魯武夫,被吳三桂搶回來之後,僅僅是西北方言變成了東北方言而已,她找不到人談詩論道,找不到人切磋琴技,找不到人傾訴心聲,哪怕仙人們也不行,那四個人都很奇怪,和時代格格不入,交流起來很困難。

但方承龍不一樣,他雖然也在南京呆過一段時間,但彼時年紀太小,家裡管得又嚴,沒機會去秦淮河上見識風月,只是耳聞過陳圓圓、柳如是、董小宛等名妓的風流艷事而已,回到近江府之後,閉門習武,更是沒見過什麼女人,如今得見陳圓圓,簡直驚若天人,腳下哪裡挪得動步子。

“公子,進來坐吧。”陳圓圓心道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找個人聊聊吧,方承龍聞言大喜,進屋落座,暢談起來,他的文采雖然比不上侯方域冒辟疆之流,但也是飽覽詩書的才子,尤其喜歡辛稼軒的詞,自己也作了幾闕,聊了一會兒急於賣弄,陳圓圓屋裡筆墨紙硯俱全,他鋪開宣紙,美人磨墨,揮毫寫了一首詞,倒也有辛棄疾三分味道。

陳圓圓見三公子腰間懸了一口寶劍,便問他可會舞劍。

方承龍故意謙虛道:“吟詩舞劍那種不會,小可的劍是上陣殺人的。”

陳圓圓奇道:“公子上過戰陣?”

方承龍道:“慚愧,就上過一次戰場,斬殺了不過十餘人而已。”

陳圓圓在劉宗敏、吳三桂身邊呆久了,也略微懂得一些戰場上的事情,戰鬥中能斬首一級就算得上勇士了,能殺三四個人,那就是很勇悍的戰將了,殺十餘人,幾乎是萬人敵的角色了,當然這種戰鬥必須是勢均力敵的對戰,而不是屠戮手無寸鐵的婦孺。

“那妾身要稱公子為將軍了。”陳圓圓小手掩着嘴巴輕笑道,“不知道將軍與何人對陣?”

方承龍道:“數日前,小可率五十騎兵,在近江城下逆襲吳三桂大軍,將他殺的落荒而逃,那十餘顆首級就是那時斬獲的。”

陳圓圓心裡咯噔一下,那日吳三桂兵敗她是知道的,在她一介女流的心目中,天下最厲害的莫過於滿清鐵騎,其次就是關寧鐵騎,再次是大順闖賊,大明朝廷的軍隊要排在墊底的位置,沒想到近江的明軍如此驍勇善戰,讓她不得不對這個少年刮目相看。

“怎麼,小姐不相信?”方承龍見陳圓圓臉色有異,只當她以為自己吹牛,正要找點作證,忽聽庭院中有人召喚,“通判大人,通判大人,酒菜預備妥當了。”

“小可去去就回。”方承龍急忙告辭,陳圓圓驚訝道:“公子是近江府通判?”

方承龍第一次為自己的文官身份感到驕傲,他故作不屑道:“朝廷給的官罷了,小可更願意手持三尺青峰,躍馬中原,殺盡賊人,還黎民百姓一個郎朗乾坤。”

陳圓圓忽然有些感動,她才不在乎什麼通判不通判,只是被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的純真的豪情壯志所感動,她想說些什麼,少年卻匆匆去了,只留下一柄摺扇。

店家預備了酒菜卻找不到三公子的人影了,大呼小叫一番,通判大人才快步下樓,面若敷粉的臉上有些紅暈,吩咐店家卻請仙人來吃酒,一顆心卻還在小樓上,酒也吃的心不在蔫,吃完了酒告辭回府,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里全是陳圓圓的影子。

二更時分,方承龍忽然想起自己的摺扇落在美女房中了,頓時大喜,也不顧天色已晚,穿戴停當,起碼挎劍出門,城內宵禁,但是誰不認識三公子,一路通行無阻來到客棧,不想驚擾他人,索性將馬拴在路邊,翻牆進去,爬上二樓,卻見屋內燭光搖曳,美人一手拿着自己的摺扇,一手托腮,心馳神往。

方承龍低低咳嗽一聲:“小可冒昧了。”

美人似乎早有預料,淡淡道:“門沒鎖。”

……

百里外,關寧軍大營,吳三桂面前跪着瑟瑟發抖的是信使曾洪,大將軍看完信件,又問了曾洪幾句,不似作偽,他斥退了曾洪,在賬內來回踱步,對方要求用一件東西換陳圓圓,可那東西又是豫王爺多鐸極為重視的,這讓吳三桂很是犯難。

吳三桂絕不會為了換取自己的愛妾向多鐸開口,但他也絕不會放棄陳圓圓,這回擄走圓圓的不是劉宗敏那樣的賊頭,而是貨真價實的仙人,吳三桂親眼見到對方的勇武,所以他無法使用武力來解決問題,只能妥協。

思來想去,吳三桂狠狠一掌拍在帥案上,嘴角抽動,殺氣四溢。

一個時辰後,由吳三桂親自帶領的六百精騎悄悄出發了,向北急進百里,走在最前面的斥候發現了迎面一支車隊緩緩而來,飛報吳三桂,六百精兵設下埋伏,等車隊走到近前,亂箭齊發,繼而衝上去一頓砍殺,押車的清軍猝不及防,一多半被當場格殺,有幾個趁亂逃跑,跑出去沒百步遠就被弓箭手射落馬下。

“殺,一個活口都不留!”重傷的清軍士兵聽到了熟悉的關東漢人口音,和他們打了幾十年的關寧明軍說話都這個調調,他掙扎着想要看清楚下黑手的究竟是誰,卻被一把刀刺進了胸膛。

多鐸想不到有人敢在中原腹地動手搶自己的東西,他本來已經派人將穿越艙送回北京,兵敗後又派快馬將車隊追回,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等急了派出一隊騎兵去尋,卻只找到滿地插滿箭矢的屍體。

整個運輸隊被人屠了個乾淨,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那可是二百名鑲白旗的勇士啊,對付明軍一千人都不在話下,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全軍覆滅了,這事兒透着蹊蹺。

根據屍體上的箭矢和現場遺留的兵器推斷,襲擊運輸隊的應該是明軍殘餘,可這些被大清鐵騎打破膽的明軍已經淪為盜匪,騷擾劫掠百姓還行,怎敢捋虎鬚,還那個天庭關押觸犯天條仙人的鐵盒子搶走了,這事兒八成是那個會飛的傢伙下的手。

吳三桂行事隱秘,辦的天衣無縫,他派人將那個銀色的大鐵盒子送往翠微山下隱秘之處,然後寫了一封書信,又讓曾洪送往近江。

曾洪頓首道:“吳大將軍,不是小人不願意遵命,實在是不敢違抗豫王爺的命令,王爺命小人下書,小人若是不回去復命,留在營中的家人怕是要遭殃。”

吳三桂板起臉道:“他是王,我也是王,本王的將令你敢不聽?”

多爾袞封吳三桂為平西王,雖然也算個王爺,但他是降清的貳臣,沖在前面的炮灰,而人家多鐸是正經努爾哈赤的兒子,多爾袞的親弟弟,大清的鐵帽子親王,世襲罔替,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當然用來壓曾洪這種人是夠了的,後者急忙叩頭,說小人願往。

吳三桂派一隊騎兵護送曾洪去近江府下書,曾洪二次下書,已經輕車熟路,向城頭守軍直呼要見仙人,一番周折後,曾洪入城,將吳三桂的親筆信交給了劉彥直。

劉彥直看了信之後不禁大笑:“到底是有魄力引狼入室的吳三桂,做事不拘一格,我喜歡。”

原來吳三桂答應用穿越艙來換陳圓圓,用腳趾頭想,多鐸也不會將穿越艙拱手讓給吳三桂,那麼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吳三桂硬搶。

黨愛國等人本來對劉彥直這一計策持保留意見,沒想到還真成了。

“萬萬沒想到啊。”黨愛國道,“吳三桂為了陳圓圓敢對多鐸玩陰的。”

“一定是真愛。”關璐補充道。

劉彥直道:“那麼向陳圓圓通報好消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關博士。”

關博士喜氣洋洋的去了,片刻後愁眉苦臉的回來了,道:“陳圓圓不願意回到吳三桂身邊,她找到真愛了。”

“誰?”三個男人齊聲問道。

“方三公子。”關璐兩手一攤,“古人也是放得開,這麼快就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