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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之間,姬宇乾的一部分意識就傳送到了他的御用神軀上,這是一具特製的五百米高的巨型人造軀殼,正如古時候皇帝用宏偉的宮殿和華麗的龍袍來顯示自己的合法性和權威性一樣,新世紀的神族們流行用巨型軀體來顯示自己的級別地位和財富,這具神軀是獨一無二的,專門用來彰顯創世神至高無上的地位,其他神族沒有相應的技術和財力來打造同等規格的軀體,也不敢冒死僭越。

神軀平時就盤腿坐在神域的印度方位一塊玉石雕琢的巨型須彌座上,雙目微閉,蓄勢待發,姬宇乾的意識通過無線傳輸注入神軀,五百米高的巨軀立刻騰空而去,一雙大眼如同高精度衛星般掃視着神域周邊方圓百里範圍,如同金雕俯瞰大地,雕的目力遠超人類,可以看到幾十里外草叢裡潛伏的兔子,而神軀的視覺神經也是經過加強的,比金雕更勝一籌,三個囚徒只要沒乘坐超音速飛行器,就逃不過他的眼睛。

方圓一百公里範圍內,確實沒有囚徒的蹤跡,姬宇乾震怒,責令神族軍隊派出戰鬥機偵查,至高神一聲令下,八百架戰機傾巢而出,近地軌道上的衛星也開始細緻的搜索,強大的搜索下囚徒無所遁形,一架小型飛行器正高速前往抵抗組織的營地。

姬宇乾明白了,天庭出了內鬼,怪不得嚴密監視下的囚徒能在極短時間內逃離。

……

三百公里外,一架銀白色流線型飛行器正在超低空飛行,尾部噴口冒出的高溫氣流將地面上的沙塵吹起,形成兩道壯觀的尾跡,坐在艙內的三名囚徒心有餘悸,暗暗慶幸,他們被姬宇乾關了三個月就從防守嚴密的牢籠里逃出,這不完全是幸運,更是命運的安排。

坐在駕駛艙里的是一對天庭情侶,兩人都是低級神族,身高只有兩米出頭,男的英俊瀟洒,女的俊美活潑,兩人都穿着T恤和緊身的牛仔褲,T恤衫上印着不知道誰的抽象派頭像,大概是神域的某位明星吧。

正是這對情侶救了三名囚徒,帶着他們神不知鬼不覺上了一艘飛行器,逃離了天庭,擺脫了姬宇乾的控制,現在大家正飛向抵抗者的大本營。

“謝謝你們,還沒請教你們的名字。”劉漢東湊近問道。

“我叫路路通,她叫劉寶寶。”男的說,“放心,我們都是好人。”

“你們為什麼要背叛姬宇乾,難道不知道這是死罪么?”劉漢東不解道。

“當然知道,正因為是死罪,所以我們才義無反顧的去做。”路路通快樂的說道,“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我們不願意在這樣一個腐朽的,罪惡的,反人類的,法西斯的所謂天庭繼續醉生夢死下去了,我們要打破這階級的桎梏,衝破統治者的枷鎖,奔向自由,奔向光明,對吧,寶寶?”

女孩子沒出聲,只是抓住路路通的手腕,用熱切的眼神表示支持。

一番話說的劉漢東更加糊塗了,天庭的年輕人這是怎麼了,說話跟解放前的革命青年似的,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姬宇乾的神域給年輕人洗腦。

“那麼,你們的領袖是誰?”他繼續問道。

一男一女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是劉彥直!”

劉漢東大吃一驚:“什麼!彥直回來了?”

後艙倆女同志也驚喜萬分,甄悅道:“我就知道,彥直一定會回來。”

但是路路通後面的話又讓他們灰心喪氣。

“劉彥直一直活在我們心中。”路路通指着T恤上那個不倫不類的頭像說,“他指引着我們去戰鬥。”

“彥直五百年前就犧牲了,他的事迹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劉漢東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天庭也不是鐵板一塊,神族也有自己的思想,姬宇乾總想着給我們洗腦,讓我們變成愚蠢的蛀蟲,他從沒問過大家,我們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女孩子說話了,“在神域的第四代里,自由思想已經深入人心,反抗暴政的起義一觸即發,我們只不過是先行者而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劉漢東道。

“路路通的曾祖父叫路朝先,他是姬宇乾手下大將,是他將劉彥直的故事傳下來的,當然並不是故意傳播,而是不經意的閑談泄露了出來,我們才知道,六百年前發生過這些故事……”

“等等,路路通是路朝先的曾孫?”

“是啊。”

“那你?”

“我的曾祖父叫劉飛,也是姬宇乾的重要助手。”

劉漢東終於搞明白了,這倆革命青年都是姬宇乾統治集團內嫡系高層人員的子孫,正是因為身份特殊,大概在基因監控方面出了漏洞,年輕人思想激進,天生叛逆,就像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歐美左派白人青年崇拜格瓦拉,將其帶着紅星貝雷帽的頭像印在T恤上一樣,神族的年輕人崇拜劉彥直,其實並不了解劉彥直,只是將他作為一種精神符號和信仰。

“那麼,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劉漢東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延安。”路路通自豪的說。

“延安?”劉漢東懷疑自己聽錯了,陝北延安那是自己小時候的革命聖地,難道這會兒又成聖地了?

“延安在東亞腹地,黃土高原上,據說抵抗組織就在那裡活動,我們要加入起義軍,與姬宇乾抗爭到底。”

兩個年輕人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彩,劉漢東卻覺得這事兒蹊蹺。

飛船一路北上,沿途幾乎不見人類和動物的蹤跡,所到之處不是荒漠就是海水,沒有森林和麥田,沒有城鎮和河流,這就是神統治的地球。

很快抵達黃土高原,這兒果然有人類活動的跡象,一排排廢棄的窯洞盡收眼底,荒地上長着耐旱的糜子,一條蜿蜒的大河自西向東而流,那是華夏子孫的母親河,黃河。

飛船在糜子地旁的打穀場上緩緩降落,黃土遮天蔽日,四周一片寂靜,沒有傳說中的抵抗軍戰士出來迎接,連個小動物都沒有。

路路通和劉寶寶下了飛船,舉着白旗大聲解釋:“戰友們,我們是來自神域的革命者,你們不要害怕,我們是友好的,是來加入你們的。”

過了許久,糜子地里終於有幾個人探頭探腦,望着飛船竊竊私語,最後還是壯着膽子過來了,他們都穿着破舊不堪的衣服,腦袋上纏着頭巾,神態拘謹而畏懼。

劉寶寶拿出一塊天庭製造的巧克力,遞給這幾個人中的小孩,那孩子懵懂無知,接過來也不會打開,劉寶寶幫他打開,示意放到嘴邊,孩子咬了一口,面露驚喜之色,繼而大口大口的吃下去,顯然是這輩子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路路通發現,他們和抵抗組織成員之間連語言交流都不能順暢的進行,時間過去太久,地面上的人語言退化的厲害,很多詞彙聽不懂,發音也有很大改變,要靠着手勢和表情才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來意。

這些人並不是戰士,而是種莊稼的農民,但他們認識抵抗組織的人,因為抵抗組織是脫產的,是靠農民供養的。

一個鐘頭後,一隊士兵出現了,他們穿着磨損嚴重綴滿補丁的軍裝,袖子上帶着聯合國的徽章,拿着陳舊的等離子步槍,神情嚴峻,膚色黝黑,帶隊的是個少校,他聽了路路通的解釋,拿出幾個布條來蒙住投誠者的眼睛,帶他們回地下基地。

一個多小時的顛簸後,五個天庭來客進入了抵抗軍的地下基地,穿過長長的通道,來到一處大廳,布條解開,燈火通明,高高的神壇上坐着一個中年人,背後是巨幅的聯合國旗幟,橄欖枝環繞着地球。

“歡迎你們,我是聯合國總統趙震天。”中年人穿着樸素的制服,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紹。

“趙元義哪裡去了?”劉漢東左顧右盼,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聯合國軍人的面貌和記憶中大不一樣,按理說三個月的時間不該頹唐至此。

“趙元義是我的祖父。”趙震天說。

“你的祖父?”三人大惑不解,趙元義就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怎麼他的孫子都這麼大了。

“先祖已經去世很久了。”趙震天說。

“等等,今年是哪一年?”

“公元紀年的話,是2631年。”

“一百年後!”劉漢東和甄悅關璐面面相覷,難道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們的時間才過去三個月,怎麼地球上已經過了一百年那麼久。

“旅途勞頓,想必都餓了吧,先吃飯。”趙震天大手一揮,大擺宴席,所謂宴席就是一張張木頭長條桌上擺着黃色的糜子饅頭,煮雞蛋,炒雞肉,還有糜子釀的蒸餾酒。

這食物未免太粗糙了些,但是路路通和劉寶寶卻甘之如飴,吃的淚流滿面,說這才是人類的食物。

對於天庭青年投奔革命聖地這種事,趙震天已經司空見慣,所以並不懷疑,反而對劉漢東三人的來歷有些懷疑。

路路通替他們作了解釋,說這三個人是抵抗者的先驅,一百年前就被姬宇乾俘虜了,在拙政園裡關了同樣的時間,期間三人不斷地嘗試逃跑,正是這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感召了他和劉寶寶,這才營救了三人,共赴延安。

趙震天恍然大悟,向三人致敬,又說:“延安對於革命青年的投奔非常歡迎,但是出於反抗天庭暴政的實際需要,你們倆人還是留在敵人內部比較好,根據地非常需要藥品和資金,只有你們能夠辦到。”

路路通和劉寶寶欣然接受了趙震天的任務,次日就返回了神域,而劉漢東和甄悅關璐則留在了抵抗基地,保衛部門的軍官對他們做了仔細的甄別,確認不是天庭派來的姦細。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人也初步了解到抵抗組織的運作模式,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並不是黃土高原貧瘠的土地上種植的那點糜子地,而是來自於對天庭殖民地的襲擊和劫掠,以及神域內一些同情者私下的援助。

三人非常失望,正打算離開延安,聯合國人口署的一位官員登門了,拜訪了關璐和甄悅,說的話是相同的,就是為她倆做媒,分別安排了一位革命伴侶。

“具備生育能力的女性是寶貴的資源,你們的任務就是為人類繁衍下一代。”官員義正辭嚴,鏗鏘有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