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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星躺身甲板上,聞悉宿婉情和蕭影的一番對話,大夢方醒,原來攜了驚鴻簪逃跑的不是如塵,卻是自己的女兒。 而自己還大費周章,為了搶奪簪兒,險些喪命在李府。到頭來,自己的老命倒是撿了回來,卻一掌打死了寶貝女兒。

一時間悲痛欲絕,老淚縱橫,還未聽完,竟致撕心裂肺地失聲慟哭:“天啊,我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老天啊,活生生一個娃兒,是你不長眼睛,將她送到我的掌下女兒呀,你幹麼性命不要,也要護着蕭影這廝,你怎會這般傻啊你明明喜歡他,為什麼又不說出來,憋在心裡,這又是何苦”

又聽宿婉情最後叫了這聲“爹”,一顆心似是被人撕裂一般,奇痛錐心,一聲狂嘯,竟至沖開了被封的穴道,身子彈射而起,起掌拍向蕭影。

蕭影正自傷心之際,未及接過宿婉情遞來的驚鴻簪,右手環抱她香頸,左手握住她遞簪過來的手,陡見福星瘋也似地撲來,將頭一矮,急忙避讓。

不意福星氣急敗壞,這一掌來勢直是飛沙走石,宿婉情恰也在這時斷氣。她手一軟,驚鴻簪自手滑落下來,福星一掌正好拍到,簪兒受掌風一帶,倏地飛出,穿過李瑤的頭頂,波地一聲落入湖水。

李瑤嚇得“啊”的一聲驚叫,船上人人也是大驚失色,定格在那裡,呆若木雞,半晌作聲不得,竟致不敢相信,人間至寶就這般打了水票,此前的性命相搏,竟然成為大夢一場。

蕭影臉上變色之餘,待要飛入湖打撈,卻哪裡來得及簪兒一入水,自身份量不輕,瞬間便沉下湖底。

福星大悲大驚之餘,渾身骨骼似散了架一般,再無半點力氣,一交跌坐甲板上,捶胸大哭大罵起來。

蕭影抱着宿婉情的屍身,悲痛之餘,心下一片茫然,喃喃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騙了我,又不把簪兒交給你爹爹,難道你也想要這稀世寶藏不,你的心地這般純真善良,絕不會這樣子做。但是但是你費盡心思,妝扮成我師父,一路自大西北跟我來到江南,難道是鬧著玩兒么不這一切究竟為何,究竟為何”

猛然間他想到一事來,不由心下盛怒,便欲拋開她的屍身,卻又不忍。

那日大漠自己垂死之際被人救去,在洞醒來之時,宿婉情便已容易成師父的模樣兒,陪伴在側,這一切都是事先預謀好的。

但想宿婉情一顆心單純如雪,這樣的陰謀詭計絕不可能是她的意思。逃出山洞後,外面有大批遼兵把守,自己和她仍能輕而易舉脫身,當時自己便心下起疑,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師父身上去。

後來耶律楚南等人自後追來,明明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追上,卻偏生放了師父和自己脫走。這等陰謀當真高明之至,耶律楚南一向詭計多端,定然是他設下的陷阱無疑。

蕭影又想,婉情自太原失蹤後,數月來一無消息,難道她受了耶律楚南的騙抑或她脫逃後,遇上耶律楚南,與他日久生情,心甘情願做他的棋子,不顧性命幫他奪取驚鴻簪然而瞧她不顧性命替自己擋去福星一掌,卻是真真實實,絕無半點假意,顯然對自己情深意重。

思來想去,竟是半點摸不着頭腦。他心下黯然,這其的是非原委,是那樣的高深莫測,婉情死了,這一切也將成為永遠的秘密,隨她一起湮沒塵世

想到這兒,不由仰天愴然一聲悲嘯。

福星哭喪得一陣,黑黑的鬍鬚上面,一張老臉板起,樣子十分嚇人。

他飛身過去解開另外三星的穴道,壽禧二星哭天喊地跑將過來,挨在宿婉情的屍身旁,淚人一般,哭得甚是傷心。

蕭影見二星似孩童一般,心的喜怒哀樂率性而發,全沒大人架子,心想世人倘若都像他們一樣,活得單純坦誠一些,少一些爾虞我詐,便可少一些頭破血流。

正自想着,耳聽福星大聲喝罵道:“蕭影,婉情是你害死的,我要你為她陪葬”

壽星一聽,哭聲立止,見大哥怒容滿面地向蕭影撲過來,連忙阻止道:“殺他不得,殺他不得,殺了他婉情可要傷心流淚的”

福星一愕,正要喝斥他幾句,那禧星卻自收淚道:“放屁放屁,情兒都死了,怎還會傷心流淚”

壽星道:“正所謂正所謂那個那個冤有頭,債有主,情兒分明給大哥一掌打死的,怎可怪在他人頭上”

福星聞聽之下,伸雙手在眼前上青一陣白一陣,似是這雙手染滿了女兒的鮮血,面色恍惚,不由全身顫抖,幾欲摔跌。

禧星全沒注意大哥已然傷痛欲絕,仍自道:“錯了錯了,情兒分明便是蕭影害死的”

壽星道:“你睜着眼睛說瞎話來着,適才大哥這麼一掌,打在情兒的胸前,你又不是沒”他邊說邊照福星拍向宿婉情的一掌比划起來。

禧星道:“我說你笨不是,這世上的事兒,豈可全用眼睛瞧,得用腦袋瓜子想想,懂么”

壽星也不發怒,說道:“俗話說得好,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腦袋瓜子想出來的,全是稀里糊塗的東西,更是做不得數”

禧星道:“你想啊,當初若蕭影不來歸鶴山莊,你道會怎樣”

壽星道:“定然是去了別的山莊”

禧星道:“說你笨,果真笨得可以。他不來歸鶴山莊,那咱們閨女情兒便不會與他識得。”

壽星道:“你這不是廢話么,兩人見不得面,眼睛瞧不見對方,自然識不得。”

禧星道:“這話倒不假,既是兩個不識對方,那便怎地”

壽星道:“那情兒便嫁不出去了唄”

禧星道:“呸,咱情兒美得花兒似的,還愁嫁人兩人既是識不得,情兒便不會喜歡上蕭影這小子”

壽星道:“識得也不一定喜歡。”

禧星不理壽星,繼續道:“既是不會喜歡上這小子,那便不會為他整日價失魂落魄,茶飯不思;既是情兒好端端的,咱們這趟出門就不會帶上她;既是不帶她出來,那便”

說到這兒,又號啕大哭起來,壽星亦跟着哭得不可開交,反把福星晾在一旁。

眼下他淚也乾枯了,眼見兩個兄弟哭得這般傷心,倒是不知該上前相勸呢,還是再哭一場。

哭着哭着,壽星突然止歇道:“總之,蕭影不該殺”

禧星道:“殺也不好,不殺也不好,這可要糟”

這時小船已然隨風飄蕩至岸邊,福星怒聲道:“你們兩個又傻又呆的傢伙,說了這許多屁話,該閉嘴了”

搶身而上,一把將宿婉情的屍身抱在懷,飛身上岸,嘴裡厲聲道:“蕭影小子,念你為情兒掉了幾滴眼淚的份上,今日老夫暫且饒你不殺,往後若是遇上,定不相饒”說著消失在樹陰之後。

祿星橫了一眼蕭影,與壽禧二星一齊連聲大叫:“大哥,等等我們”追了上去,片刻間聲影全無。

蕭影舍不下宿婉情,舉步要追,李瑤一把拉住他,柔聲勸道:“讓她去吧,福星是她父親,定然會好生安葬於她。”

蕭影心想,她說的也對,自己雖與宿婉情極為投緣,早將她當成知己不過再怎麼親近,終歸比不了父女情深。心下對宿婉情此前的一番舉動,仍自耿耿於心,不覺又嘆了口氣。

李瑤柔聲又道:“你還在怪她易容偷簪兒一事么”

蕭影一愕,心道:“我的心事,她一猜就,這倒奇了”只是這個“偷”字大為刺耳,心下黯然,默不作聲。

李瑤道:“原來女兒家的心事,你一點都不明白。宿姑娘真了不起,為了自己所愛之人,不惜舍卻自己的性命”

蕭影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瑤臉一紅,說道:“人家喜歡你,你卻不知。哼,我只道你是一介翩翩風流少俠,原來卻不懂風情”

蕭影知她有心戲耍自己,本待說幾句反唇相譏的話,心下難過,便也無心與她多費唇舌。心想她說宿婉情喜歡自己的話,福祿壽禧四星隱約也說過,聽來倒是不假,只是她扮成師父的緣由,日後若有機緣,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想到這兒,見天色大明,提步上岸。

李瑤道:“哎,你去哪兒你身上的傷”

蕭影經她提醒,適才傷心難過,倒忘了此前過仁義二怪兩掌,但覺五內疼痛入心,渾身輕飄飄地,頭腦昏暈,幾欲倒地。

隨即他運起真氣守住心脈,淡淡地道:“不礙事。只是那驚鴻簪,乃是你祖上之物,本欲親手交還與你,卻落入湖,唉”

李瑤道:“小小一枚驚鴻簪,又打什麼緊。你不遠千里以死護簪,已然盡心竭力,那也怪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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