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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燁重煉老君道器,用以提升造化葫蘆,結果弄出偌大動靜,驚動了灌愁海中居住的神靈。

只聽海中有人作歌而來,其詞為: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

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閑愁。

楊燁以神耳通聽了,乃是數個女兒家的聲氣。歌音未息,早見踏水行來好十多個仙女,荷袂蹁躚,羽衣飄舞,嬌若春花,媚如秋月。

其中為首一位仙女,頭挽漆黑油光纂兒,披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身穿蜜合色棉襖、蔥黃綾棉裙,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容貌秀麗,雪樣的肌膚,佩戴鳳凰金釵,甚有莊嚴之味,“何方濁物,豈敢污染我清凈女兒之境?”

“濁物?這稱呼倒有趣。”楊燁何等機敏,霎時便明白女子們言中寓意,毫無介懷,只淡然一笑,彬彬有禮作揖答道:“幾位仙姑,在下楊燁誤闖寶地,行為魯莽,若有冒犯,還望多多海涵。”

只可惜這番禮數,卻只落個熱臉去貼冷屁股,這些美女儘管都容貌姣好,但大抵都性子烈辣,對於男人極其憎惡,絲毫全然不聽楊燁辯說,盡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異口同聲地道:

“姐妹們,休多廢話。宮主有令,凡有擅闖灌愁海者,不論人神妖獸,皆當殺之,反正我太虛幻境薄命司園林中,尚缺許多花肥,這濁物體粗肉多,正可廢物利用。”

說話間,女人們展現驚人道行,皆有堪比渡過四次天劫的鍊氣修為,仙元充沛、吹雲吐霧,舉止伴生風雷,簇擁圍來,扭動腰肢,施展皓腕,展動潔白水袖,倏地化作妖龍惡蟒凝爪蓄勢。眼看戰事一觸即發,卻驟聞有人高喝“住手。”

楊燁原本做好應戰準備,聽到此聲循着望去,卻見雲端又落下一個女子,此人打扮與旁的不同,彩綉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佩赤金盤螭纓絡圈,身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雲緞窄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掉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韻,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謝天謝地,虧得我趕來及時。”這女子裊裊娜娜,攔至楊燁和眾女之間,輕拍挺翹的胸脯,用滑/潤如酥之音溫柔地道,“姐妹們,你們實在太魯莽了。這位楊先生,他是女媧娘娘和造化小天公雙聖欽派之使者,地位尊崇,系灌愁海太虛幻境的貴客,豈可隨意冒犯?!”

女媧娘娘是前輩女仙之首,造化小兒更是當代造化空間三千世界中唯一的土著神靈,對於這群隱居於三十三重天外的小女人,仍有極高威信,遂盡受震懾,各自停手,只用一雙雙善睞明眸,上上下下索着楊燁細細打量,全不復剛才的狂傲和漠視。

此刻,那位勸止停戰的女人,其墨澈雙眼中溫柔笑意愈發濃重,嬌滴滴地道:“楊先生,小女子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的引愁金女,其餘眾位都是同洞姐妹,共掌人間風月情債,塵世之痴男怨女,盡皆曾受女媧娘娘莫大之恩,常思湧泉相報,未料今天貴客到來,險些當

面觸犯神威。”

楊燁忙道:“夫人言重,一場誤會,不足掛齒。”

引愁金女又道:“今忽與君相逢,實乃緣分使然。此地離我太虛幻境不遠,內有仙茗美酒,以及紅樓仙曲,請您隨我等一游,以償眾姐妹方才無禮之舉。”

楊燁本待婉拒,但引愁金女卻主動伸過纖纖玉手,一縷幽香直沁心脾,霎時就軟其心意,隨後便鬼使神差任由她挽了胳膊,跟隨着騰空飛起,頃刻穿梭數萬里,到達灌愁海邊界處,現出一座宏偉宮殿,上有石牌橫建,書“孽海情天”四個大字。

宮門牌坊內又立有一副對聯,內容是“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若是換個文青來此,見到這副對聯,難免要傷春悲秋,大起感慨之言,可楊燁卻是豪放漢子,好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對於此類煽情詞兒卻不屑一顧,只顧昂着頭朝內行走。未過須臾,迎面又掠過許多匾額對聯,都是甚麼“痴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

楊燁進化腦域,亞聖資質,在地球亦曾讀過許多雜書,顯然明白這些司名的寓意,對照自己和凌曌、劉慧娘的相戀相知的過程,莫名大起戲謔之念,心中暗忖:這都是一堆廢材的故事呀。

引愁金女在旁問道:“此各司中皆儲的是普天之下所有女子的過去未來的簿冊,楊先生神通廣大,天視地聽,是否有意入司觀看,先知其命運?”

楊燁笑道:“還是不必了。楊某尋常男子,對於情情愛愛之事無甚興趣,更沒有掌控人間風流之神格神職,因此沒必要去預先揣知世間女子之命運。自古紅顏多薄命,而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看悲劇,但凡自虐的故事,都點叉。”

引愁金女聞言咯咯笑道:“真是個有趣的先生,好!好!一切都依着你,請裡面請!”

眾人一路朝內行走,經過各司來至後殿,入目處畫棟雕檐,珠簾綉幕,仙花馥郁,異草芬芳,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楊燁平生所見,就連八景宮都不及此處低調的奢華。

“警幻姐姐,貴客已到,請你們快出來迎接。”

話音剛落,就從太虛幻境後殿房中又走出幾個仙子來,為首一人,蹁躚裊娜,與凡人大相徑庭,仙袂乍飄、靨若春桃,雲髻堆翠;唇綻櫻顆,榴齒含香。纖腰楚楚,如風回雪舞;蛾眉欲顰,將言而未語,評其容貌,遠慚西子,近愧王嬙,更有一股芳香,聞之如麝蘭馥郁。

“外面可是造化小天公和女媧娘娘派來的貴客到了?”

引愁金女舉手引薦道:“楊先生,這位便是我等眾女之姊,此處太虛幻境的創世者,遣香洞主警幻仙子。”

楊燁趕忙躬身作揖道:“不才楊燁,拜見仙子,此番冒昧來訪,還請恕罪。”

警幻仙子嫣然一笑,直如春梅綻雪,秋蕙披霜:“天下真有這樣標緻的男子!都說女兒清物,男子濁物,現如今我見着先生,方知皆是謬誤!慕君子之華服兮,閃爍文章。愛

君子之容貌兮,香培玉篆;比君子之態度兮,鳳翥龍翔……”

饒是楊燁麵皮厚如城牆,被警幻這等絕色仙子當面如此阿諛,亦難免感到頰上隱隱發熱:“仙子……你實在是過譽啦。”

警幻仙子卻熱情如火,和引愁金女一左一右,各自摟住楊燁的胳膊,親切相邀入內室。剛進內室,但聞一縷幽香,異常神妙,又與警幻、引愁兩位仙子的體香略有迥異。

楊燁未問,警幻仙子知其心意作解釋道:“此系諸名山勝境初生異卉之精,合各種寶林珠樹之油所制,名為‘群芳髓’。”

“好個群芳髓,果真天上天下無雙,舉世稱尊。”楊燁一邊讚不絕口,一邊繼續提出疑問“只不知仙子你是如何收集齊這諸名山勝境的異卉之精?”

警幻仙子答道:“先生且看,此事最是容易不過。”說話間,她輕拍玉掌,面前空曠之處倏地出現一縷空間波紋,隨即波紋激蕩,從內游出一條通體晶瑩的白魚,其嘴邊叼着一個綢緞包裹。

接着,她便取過綢緞包裹,啪地揭開,從中取出來各式各樣的異卉之精,分明都是來自造化空間不同的劇情世界。

警幻仙子玉手輕揚,將這條白魚抱在手中,又向楊燁解釋道:“此物乃開天闢地後罕見通靈奇寵,名喚順風白魚,頗具靈性,擁有任意穿梭三千世界之能,能替主人快速傳遞各種物資,不受任何道術魔法阻截。奴家就是靠着這條順風白魚,方能收集各世界異卉之精,煉製出群芳髓。”

楊燁聽完這件法寶的功能介紹,不由暗自腹誹道:順風白魚,你怎麼不改叫順豐快遞呢?兩者功能,其實還是蠻像的。

胡思亂想之際,楊燁已隨警幻仙子等人進入內室宴會大廳,其內早已高朋滿座,基本都是些女仙人,有老有少,有俊有丑,其中唯有一人特顯突兀。

此人和楊燁相同,也是男人。區別是楊燁是俊朗中飽含英雄氣概的軒昂好漢,而這位卻是男生女相的偽娘少年,滿身都暴露濃濃的脂粉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睛若秋波,雖怒時而似笑,即嗔視而有情。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若笑。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偽娘少年驟見警幻仙子和引愁金女左右摟着楊燁,甚是親密進入廳堂,登時發作起瘋狂病,將自家懸在頸上的美玉,重重摔倒地上弄個粉碎,咬牙切齒戟指楊燁怒罵道:“你何處冒將出來的孽障,警幻、引愁兩位仙子的玉體,豈是你這等污穢不堪之物,所能觸摸的!”

此話罵響,滿堂皆驚,正飲筵的眾人都直愣愣將目光集中過來,楊燁凜然無懼,熟視無睹,反而任性的將警幻仙子和引愁金女的柔荑摟得更緊。

偽娘少年繼續追罵:“登徒浪子,你真是不要臉……”

話音尚未落盡,早有警幻仙子冷森森接話:“神瑛侍者,麻煩你注意言辭,須知此地是太虛幻境,並非是你家的赤瑕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