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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趙福生聽到這裡,陷入了沉思。

屋內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范必死、龐知縣等人見她不說話,俱都下意識的收斂了聲息,深怕打斷了她的思路。

目前通過武大敬說的話,趙福生大概整理出一條清晰的時間線:

武大敬當年與武大通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武大通家貧,成年一直未能娶妻,直到三十歲後才有了武立人這個兒子。

興許是有了兒子後,他出外打拚。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離開鄉鎮進入縣城已經是見過了外間大世面的人,武大通運氣也很不錯,跟了一個好的東家,最終衣錦還鄉,為兒子娶了數房妾室。

自此之後武大通這一支脈開始在狗頭村出人頭地,武立人被選為村長,應該是村中大戶。

而武立人有了妻妾之後,開枝散葉,之後多年生了不少孩子,但奇怪的是所生的全是兒子,一個沒有女兒。

到了這個時候,趙福生之所以將問題的焦點關注在武大通一家上,是因為這個故事中雖說還沒有出現厲鬼,可卻處處透出詭異。

她理清了思路後,又將目光落到了武大敬的身上:

“武大通一家的事我已經清楚了,你再接着講武立富和武九的事——”說到這裡,趙福生又擺了擺手:

“不要講他們的恩怨。”

就是武大敬不說,趙福生也猜得出來這兩人之間的恩怨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積累,但武大敬從這兩人打架說起,順嘴提到武立人身上,便證明村子的怪事應該是從這兩人吵架之後請村長武立人評理而引起的。

“是不是他們兩人去了武立人家,發現情況不對勁兒?”她問道。

武大敬大驚失色,一屁股坐倒在地,好半晌後才大喊:

“大人莫非是神仙下凡?猜得一點兒也不錯。”

他一臉信服,口沫橫飛:

“那兩人鬧架不是一兩天的事,村裡人都知道,樂得看笑話呢。直到半個月前,兩人又在田間巧遇,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雙方差點兒鬧出人命,便有鄉親扭送了二人到村長家,欲請村長出面說理。”

說到此處,武大敬那張臉上終於露出恐懼之事:

“當時我聽到外頭吵得厲害,也跟了過去,遠遠見村長家大門緊閉。”

他這樣一說,趙福生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從原主的記憶中可以得知,這個年代窮苦落後,雞鳴狗盜之徒不少,可一般鄉下人若是有人在家,大門是不會緊閉的,除非一家人要出門一趟,才會鐵將軍守門。

青天白日,武立人家又人多勢眾,兒子都有二十多個,可不怕一般宵小上門。

“是大門緊閉,還是大門緊鎖?”

趙福生追問了一聲,武大敬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贊道:

“大人是明眼人,是緊閉!沒有鎖門,一家人不像是外出,是從里以門閂將門拴上的,並非外出上鎖呢。”說完,又道:

“就是他們有人要外出,可家裡還請有奴兒,武立人兒子又多,總不至於無人留守,哪用鎖門呢?”

“之後你們就見鬼了?”范必死聽到此處,也覺得有些怪異,跟着問了一聲。

“沒有——”

武大敬的表情駭怕,喃喃道:

“若是見了鬼還好,就是沒見着鬼。”

龐知縣聽着這話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下意識的轉頭往身旁的一個老者看去,那老者也面色脹得通紅,雙手交握,十指扣得很緊。

眾人都急於用鬼案試探趙福生的反應,在此之前只圄圇聽了個大概,只知武安縣狗頭村的村長一家遭遇了鬼禍,情況危急,卻沒料到這樁鬼案中竟然還沒有出現鬼。

若非此時在鎮魔司內,龐知縣就要暴跳如雷,非得拿這武大敬下大獄,治他一個大不敬的罪。

他一口氣堵在胸口,深怕趙福生大發雷霆。

正忐忑不安間,卻聽趙福生問:

“那你們之後見到了什麼?”

她語氣平和,不像是因為遭武大敬耍弄而生氣的樣子。

龐知縣心中大石落地,轉頭往她看去,卻見她似笑非笑,說話時也扭頭來看自己。

兩人目光交匯,龐知縣總覺得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似是無所遁形,頗感心虛的將頭低垂了下去。

“村民敲了半天,不見響應,便都議論紛紛。”武大敬接著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狗頭村的人反倒不大在意武立富和武九之間的恩怨了,都在紛紛議論武立人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滿門連奴僕在內共計數十口人,竟然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

外頭鬧得這樣大陣仗,屋內的人就是睡得再死,肯定也吵醒了。

大家商議了半天,懷疑村長一家是不是昨夜進了賊。

“聽說現在的拐子、拍花子們,有一種迷魂藥兒,給人下到水中,讓人喝了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失去意識,任他擺布。”

武大敬說道:

“武立人家恰有一口水井,說不準是遭人放了葯,一家睡得人事不省呢。”

“這些不過是猜測。”趙福生淡淡說了一句。

武大敬連忙恭維:

“大人說得是。”說完,又略有些驕傲的道:

“這個時候,有人就提議讓我來想個法子,解決這個事兒。”

他提起這個事,頗為得意。

武大敬年紀不小了,當年又與村長的爹武大通曾是兄弟,在狗頭村地位不凡,被人視為村中頗有名望的老者。

此時村長武立人家出事,眾村民自然就推舉他出面來做主。

“你想了什麼法子?”趙福生順着他的話問了一聲。

“我想了——”他急忙要回答,但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珠一轉,像是深怕大人物們怪罪,略帶了些狡黠的道:

“我擔憂武立人家出事,他們家前不久才辦了喪呢,若再出事可怎麼得了呢?因此我就提議讓村中幾個壯漢,將門頂開,進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老頭兒倒也不傻,說話間知道明哲保身。

趙福生啼笑皆非:

“最後發現了什麼?”

“武立人家空無一人!”

武大敬說到這裡,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眼中重新浮現出恐懼。

他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只覺得頭皮發麻,不等趙福生再次發問,連忙重複了一聲:

“武家已經人去屋空,根本沒有人!”

“……”龐知縣等人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這老頭兒東一榔頭西一榔頭說了半天,此時總算是點到了正題。

“沒人?”

趙福生皺了皺眉,她並非刑偵專業,對於常規辦案的過程不大清楚,但她有一點卻知道:

“檢查其他門窗可有開關的痕迹?”

武立人家大業大,武家的宅院應該不小,進出入的門怕是不止一處。

此案初時聽來詭異,但畢竟厲鬼還沒有影兒,也不排除人為的可能——趙福生要先將其他概率一一排除出去。

“這個——這個倒是沒有留意——”

武大敬聽到趙福生問起這話,也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往龐知縣及坐在龐知縣旁側的老者望去:

“我們只是鄉野村民,也不懂這些——”

龐知縣也知道自己這一趟來得草率,聽到這裡,心中又怕又急,連忙道:

“下官先立即派遣差役去一趟武安鎮狗頭村,查明案件之後再報知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