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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最重要的,趙福生才剛重生於大漢朝不久,對於當地路況不熟,而張傳世此前在鎮魔司對門開棺材店,也不像是常年走村躥鎮的。

想到這裡,她突然喊了一句:

“老張,你是怎麼一路趕車到了狗頭村的?”

“就這樣到的啊。”張傳世不明就裡,下意識的就應答了一句,接着問道:

“大人,可有什麼不對勁兒?”

趙福生沒有回答他,而是再問:

“你此前來過狗頭村?”

“從來沒有。”他搖了搖頭,露出晦氣的神情:

“我以前在城中做生意——”

他背靠紙人張,打交道的是鎮魔司,小日子過得春風得意,哪兒會有事無事往這窮鄉僻壤的跑。

“沒來過、沒來過。”他連連搖頭。

“那我們來時,可有人同行?”趙福生又問了一聲。

“沒有啊。”張傳世露出茫然之色,接着又怪異道:

“當時就您一路同行,哪有外人……”

他話沒說完,臉色立即就變了。

壞了!

張傳世也並非蠢貨。

他如果沒有幾分小聰明,也無法與紙人張打交道,並從中謀利。

在回答了趙福生兩個問題之後,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兒。

他此前沒有來過武安鎮狗頭村,若憑他自己,絕對不可能順利的一路到達此地,必是有個同行熟悉當地路況的人一路指引才行。

而武立有的爹三天前出發去鎮上報案,照時間來說,應該是被鎮上的人送到了縣中,趙福生決意要辦鬼案了,才會有了他們這一路的行程。

可此時一個活人平白無故消失,而他與趙福生卻像是丟失了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

張傳世的手開始抖個不停。

他想到了武立人大宅中四處脫落的皮屑,想到了自己臉上被趙福生撕脫下來的死皮。

厲鬼恐怕早就已經出現,武大敬這會兒不見蹤影,怕是早遭了厲鬼禍害,可惜他死之後大家竟像是被抹除了關於他的記憶。

這……這個鬼好凶啊!

“大人……”

張傳世哭喪着一張臉,想要勸她趕緊離開此地。

趙福生平靜的道:

“把淚水收一收,如今撞上了它的法則,跑是跑不掉的,只有正面應對。”

武立有還不知道他爹死訊,此時也不是揭開這個事的時機。

當下最重要的是趕緊弄清楚厲鬼來歷,摸清它的殺人法則,下次它再出現時,她才好應對。

“武少春,將被褥抱進去。武立有,你找兩個女人,將被子拆開,小心一些,不要傷了裡面的東西。”

武少春人憨膽大,聞言點了點頭。

武立有也不知道趙福生兩人先前一番對話打的是什麼機鋒迷語,這些村民實際上並不傻,但他們每日活計繁重,且常年憂心稅賦、收成,大腦壓根兒不願意浪費力量去思考與自身無關的事,因此錯過了重要的訊息。

他喚了自己的媳婦與兩個弟妹進去幫忙。

屋中罕見的點起了油燈,地面被清掃過,柜子四處還有擦洗過的痕迹,上面的水印都沒有徹底干透。

三個女人收斂了足步小心翼翼的將被子攤開到了床上,拿了剪刀從三頭開始剪線。

張傳世局促不安的跟在趙福生身邊。

他最初對原本被騙的趙福生是鄙夷加些輕視,因為她膽小無知,人之將死卻被蒙在鼓裡。

之後在趙福生手裡吃虧之後,他對趙福生是怨恨有加;

可隨着趙福生燒掉了紙人張的房子,他對趙福生又變得有些忌憚,直到她展現實力,獨自辦完了要飯胡同的鬼案,這種忌憚又變成了更深的畏懼。

而此時他被厲鬼盯上,極有可能死於非命時,拉他下水的趙福生則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讓他步步緊跟。

趙福生也沒理他,進了屋之後找了個角落站定。

她轉過頭,還沒喊人,張傳世已經給她扛了張凳子過來,討好的道:“大人坐這裡。”

趙福生坐了下去,張傳世極有眼色:

“我去問問武家有沒有小桌子,再額外給您點個燈。”

“嗯。”趙福生點頭應允:

“去吧。”

張傳世得她首懇,歡天喜地的離開。

不多時東西一一送了過來,幾個女人邊幹活邊轉頭往這邊看,見到那小桌上點的油燈時,眼中都露出肉疼之色,卻沒人敢吭聲。

張傳世守在趙福生身邊,看她低頭去摸袖口,不多時,便從袖口之中掏出一張捲軸。

“大人出外也不忘觀看卷宗,這真是勤於政務,我萬安縣——”

趙福生沒有理會他的恭維,而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捲軸展開了。

她瞳孔一縮。

卷宗內粘貼着三張大小不一的皮痂碎片,兩塊相連接處嚴絲合縫,一塊貼得並不平整,像是匆忙貼上去的。

隨着卷宗被展開,那段受到厲鬼干擾的記憶重新浮現在她心頭!

龐知縣帶領武大敬進鎮魔司、提起武大通,之後說到他‘兒子’時她耳後發癢,撕下第一塊皮痂,繼而發現詭異之處,臨機一動決意帶上卷宗。

當時的她就是擔憂自己之後會再受厲鬼干擾,失去記憶,哪知最後這一謹慎的做法果然為她帶來了極大的益處!

之後她力排眾議要來狗頭村,一路上武大敬提起村中過往,再到武大敬身上出現鬼息,險些被厲鬼所殺,她借鬼臂暫時逼退厲鬼。

……

種種記憶浮現在她心頭。

到了狗頭村後,眾人受減稅吸引,爭搶着提供線索,並說出了武立人生於大漢206年7月31日的話。

這些話推翻了武大敬原本的一部分說辭,他情急之下當眾提到了武立人的‘長子’出生之日——最重要的是此嬰出生格外不同。

(他提到此嬰出生不哭不笑,身體冰冷,如同死人,卻又還在掙扎扭動。)

這些形容此時在趙福生心中想起,總覺得他像是在形容一個‘厲鬼’。

一個由死人腹中剖下來的‘活着’的厲鬼。

之後武大敬說完這些話,便像是犯了鬼物必殺忌諱,瞬間被秒殺。

他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爆炸開來,皮膚碎片亂飛,連趙福生當時也未能倖免,沾染到了一絲陰物。

正是那個時候,她抓下了這一塊最大的皮膚碎片,貼到了卷宗之上。

回憶完過往,趙福生長長的嘆了口氣——找回記憶之後,她得到的線索更多了。

她的目光落到卷宗內粘貼的人皮上,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武大通的‘長子’因為其生母是拐來的緣故,註定了這個孩子見不得光。

假設這個死人腹中被生剖出來的孩子本來就是天生的鬼物,那麼趙福生現在幾乎就可以給它的殺人法則標註一定的特性了:

陰影、隱形、見不得光;它的存在是忌諱,提到了它便相當於主動進入厲鬼的感知之內。

與趙福生馭使的厲鬼殺人‘賜福’再索命不同,這厲鬼是每提到一次,便會抓撓身體,繼而會有大量皮膚脫落。

——最終厲鬼取命,人會爆裂,此人一死,其他人關於他的記憶便會扭曲、混亂,甚至於徹底遺忘。

這個厲鬼的法則是相當厲害了,改變人的認知與記憶。

若非趙福生生性多疑且細心,稍糊塗一點,恐怕最後怎麼死得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