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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這老頭兒的表情有些怪異,他嘴角微勾,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可是張傳世做的是棺材買賣,與死人打交道的時候多,他的隔壁就是香燭紙人鋪,時常看鋪子里的老闆帶領着夥計扎紙人,那些紮好的紙人就是這樣僵硬着臉笑的。

照理來,張傳世見多了這樣的詭異笑臉,膽子應該練得大了。

但看紙人與看真人又不同。

尤其是他知道面前站的可能是厲鬼,自己與趙福生不定是陷入鬼域之鄭

這一次的厲鬼操縱的是記憶與認知力,不準兩人只是在這偏遠孤村內的夜間田埂上打轉,興許根本沒有武大敬,也沒有這樣一番對話;

甚至可能面前站的是一個死去的屍首,只是二人受厲鬼迷惑,認為在與鬼對話。

他越想越是害怕,身體直抖,伸出一隻手捅了捅趙福生的後背,示意她不要與這個人多,快些走。

趙福生沒有理他,而是與武大敬對望,堅持着再問了一句:

“你對武大通的早前了解不多,對之後的他了解多少呢?”

武大敬頓了半晌,就道:

“他31歲時出村,進了萬安縣,投靠了一個名叫張雄五的紙人鋪老闆。”

散碎的記憶被重新串連,馬車上武大敬與趙福生交談的內容以碎片的畫面形式,重新出現在她腦海之鄭

“這個人很欣賞武大通的才能,請他幫了一個忙。”

武大敬這句話就有些陌生了,趙福生敢篤定在此之前,兩人沒有這樣的談話內容。

這樣的對話太過新奇,引起了她的不安。

興許是幾次莫名其妙的失憶,趙福生鬼使神差的將原本揣在袖口裡的卷宗取了出來,握到了手鄭

武大敬繼續道:

“武大通答應了。”

趙福生想起了要飯胡同鬼案,再結合閃現的回憶,開口道:

“他請武大通幫忙去偷棺材釘?”

“不是武大通偷的!”

武大敬連忙喝斥。

“是誰偷的?”趙福生隱隱覺得問題有些詭異。

此時空之中月亮再度開始變了顏色,霧氣受到光線折射影響,呈現出血紅色澤。

一個黑影從月亮里緩緩探出了頭。

血紅的帶子從月亮之上垂落,‘滴答’聲中,像是有水流落下。

“是武立人偷的。”

武大敬答道。

張傳世突然覺得後背奇癢無比,用力隔着衣服抓了兩下。

粗礪的衣裳磨蹭着後背皮膚,解了癢後隨之而來又是火辣辣的疼。

“大人,我有點害怕——”

興許是此時氣氛詭異,冷汗瞬間透體而出,他感覺衣裳都要粘到後背上了,濕答答的異常不舒服。

趙福生也感應到此時氣氛的森然,不僅止是如此,識海內的封神榜提示:感應到煞級大鬼出現,是否使用地獄捕捉?

她想起了自己被憑空扣除了不少的功德值,期間發生什麼事她已經不記得了。

但她推測應該是自己試圖使用地獄捕捉厲鬼,興許是捕捉失敗,而又動用霖獄地力,最終扣除功德值彌補。

如今的她只有6點功德值在手,絕不能隨意再濫用。

趙福生相信封神榜的提示,厲鬼絕對在她身側,可她目光不着痕迹的轉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厲鬼影蹤。

鬼物隱匿在暗處,蠢蠢欲動。

她心跳瞬間飆升,但就在這時,她的思緒卻已經飄到了另一處。

從武大敬敲開山村大門,她發現村中已經被鬼域籠罩,懷疑武大敬本身就是厲鬼化身後,她與武大敬同行的這段時間,卻並沒有受到封神榜的提醒。

——也就是,那會兒的武大敬就算是鬼物化身,但有可能只是沒有完全復蘇的厲鬼,興許只是受到了鬼的力量操縱。

亦或是與張傳世所想的一樣,此時她與武大敬的同孝對話都只是一種幻覺。

她跟張傳世興許是被困在黑暗的孤村之內,在鬼域之中打轉行走罷了。

趙福生及時將飛遠的思緒打住。

此時的封神榜提示對於趙福生來無異於黑暗之中的明燈,在她記憶、認知出現問題的情況下,趙福生對封神榜的信任是前所未有的。

封神榜突然提示厲鬼現形,而此前沒有現,也就是之前沒有厲鬼顯形的契機。

是什麼刺激到了鬼物?她與武大敬的對話嗎?

武大敬提到了什麼?

“四十一年前,武大通受張雄五的委託,去劉化成家偷了一枚棺材釘。”

她心中默想道,隨即又否認:不、不是武大通偷的,是武立人去偷的!

武大敬這話一出口時,厲鬼現形了。

也就是,關鍵的節點就在武立饒身上。

‘武立人’是個禁忌的存在,提到他的名字,便會導致厲鬼復蘇——

趙福生想到這裡,又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兒之處:

“不!不對。”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趙福生問:

“武立人一家是幾號失蹤的?”

她轉換了話題,空中月亮內的黑影重新隱匿,淌血的紅帶子被一雙黑手無聲無息的拉回月鄭

厲鬼的氣息不甘的隱匿,那種令人心怵的懾壓感消失了。

趙福生神情自若的提起‘武立人’,武大敬聞言就道:

“八月初四那。”

這一次並沒有出現怪異,封神榜靜悄悄的,並沒有同樣的提示。

也就是,‘武立人’三個字並不是厲鬼真正的禁忌。

她心念一轉,猜測道:莫非武大敬口中所提到的‘武立人’並非村長武立人,而是另有其人?

“武立人今年幾歲了?”她再問。

武大敬就慢吞吞的回道:

“大人,41了。”

趙福生將這個線索記在了心鄭

她摸索到一點關於厲鬼的法則,心裡大約也有了數。

此時的趙福生不敢輕易的再觸發法則,她已經被厲鬼標記,身在鬼霧之中,不知何時會死於厲鬼之手,在沒有找回完整的記憶之前,她不能再輕易的冒險,將此時獲得的線索再度丟失了。

想到這裡,趙福生不再多問,而是道:

“行了,有話回家再,走!”

她衝著武大敬招手,同時自己反客為主,對張傳世道:

“我走前面,老張點燈,跟在我身後。”

“……”

張傳世一聽這話,險些嚇得尿了褲子。

趙福生要走最前頭,而他走中間,武大敬走最後,這豈不是證明他要夾在厲鬼與趙福生之間了?

“我?”他下巴回縮,一張尖嘴猴腮的臉上寫滿了畏懼、惶恐:“這、這可使不得啊。”

“別廢話,回武大敬家的路你熟嗎?你走什麼前頭?”趙福生淡淡應了一句。

張傳世連忙就道:

“我當然——”

他話沒完,便見到趙福生警告似的目光,剩餘的話頓時被他咽回腹中:

“——當然不熟。”

趙福生大步往前領路,張傳世驚慌交措,提着燈亦步亦趨緊跟在她身後。

而在兩人數步之遙,武大敬的身影不慌不忙的隨着兩人前校

趙福生走過兩條道,突然方向一轉,並沒有往燈火通明的武立有家行去,而是轉向了另一處漆黑的大宅。

“大人……”

張傳世一見她調轉方向,頓時嚇得雙腿一哆嗦。

他來狗頭村的時間不長,但村子並不大,從武立有家一進一出,也知道個大概的方向。

此時趙福生並不是領着武大敬回家,她前行的方向分明就是要去武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