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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這人韓大膽兒還認識,不是別人,正是吃嘛嘛不剩,幹嘛嘛不行的,和他一起在小西關監獄辦案的那個吃貨——“范統”!

范統看見韓大膽兒,趕緊堆出一臉諂媚笑容,湊上來打招呼:

“韓頭兒!打從今兒個起,我就是您了的馬前卒!有嘛事您了隨便吩咐!”

韓大膽兒一看是他,心想找這麼塊料跟着自己,這不搗亂么,就和梅本事推說道:

“我自己一個人辦案,習慣了獨來獨往,帶着個人太累贅!”

梅本事卻說:

“你現在也是偵緝科的小隊長了,每個手下怎麼行!”完後伸手指指辦公室外面,接着道:

“外面那幫老油條,哪個你能支使得動,那幫小的,嘛資歷沒有能調到這當差,哪個家裡沒關係?哪個後台不硬?他們來着就是吃份兒餉,讓他們跟你去,萬一有個閃失怎麼交代。”

梅本事站起身來,端起桌上茶杯,揭開蓋兒,吹了吹漂在上面的茶葉,喝了口茶,接着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道:

“別看我當個偵緝科長,其實管不了倆仨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外面那群貨,背後怎麼議論我!他們覺得我沒本事,全靠嘴皮子才爬到這個位置。”

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頓,突然豪氣萬狀道:

“咱就要讓他們瞧瞧,咱是有真本事的,總之放心大膽辦案,有嘛事兒都有我盯着!去吧!”

他最後話鋒一轉,把韓大膽兒也捎上了,還咱咱的,好像人家說沒本事,說的是他和韓大膽兒倆人,韓大膽兒都不明白,什麼時候還把他跟自己綁一塊了?

韓大膽兒不去拾這個茬兒,說道:

“要真想給我找個幫忙的,就把三所的尤非調過來,有他在破案也能快點!”

梅本事面有難色道:

“這調動人員,可不是我說調就能調的……你先去,我想想辦法!”

梅本事見韓大膽兒不走,站在原地直勾勾望他,於是便道:

“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最多十天,准能辦利索,但現在也急不來,你先去辦案,調動的事兒交給我!”

說著朝旁邊的范統使個眼色,范統立即會意,拿起桌上的案卷,湊上去和韓大膽兒說道:

“韓頭兒,您了別看我沒嘛本事,可街面兒上的事兒我可知道不少,這九道彎兒胡同我可熟……”

他邊說,邊簇擁着韓大膽兒走出梅本事辦公室。臨走還不忘跟梅本事使個眼色。梅本事這才長舒一口氣,坐下接着喝茶看報紙。

韓大膽兒心裡,實在不願意帶着范統這個累贅,但尤非一時半會的確也掉不過來。再說梅本事說得也有些道理,偵緝科這些人的確沒幾個能用得上,但凡有用,之前天津衛那幾件大案,也不能沒人偵辦,最後都落到自己手裡。

現在街面的案子,主要就是靠基層的一些老巡警,真用得上偵緝科動手的大案,其實並沒有多少。

這次九道彎兒胡同人口失蹤,雖說是接連有人失蹤,但說歸齊也都歸為人口失蹤案。一般這種案件,都是交給基層派出所偵辦。這次直接派到偵緝科,一準兒是哪位有背景的人物,或者牽涉其中,或者本身就是失蹤者,所以才這麼重視這件案子,要偵緝科親自偵辦。

咱說的這個九道彎胡同,可不是天津衛老城裡,板橋胡同旁邊的那個九道彎兒胡同。咱說的這胡同,在以前南門外一帶,靠着赤龍河一側。

天津衛不像老北京,都是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天津衛的路都說是圍着河修的,所以都是彎彎曲曲的。連帶胡同街道,全都九曲連環,好多胡同都跟迷宮賽的。

老北京人方向感強,問路的時候,老北京人總是按照東南西北的方位,給你指路。就算是兩口子躺在炕上睡覺,老爺們兒讓媳婦往邊上挪挪,也會說往東邊西邊,還是南邊北邊挪挪。

天津人則不同,因為路都是歪的,要按照東南西北給您指路,最後繞一大圈您,您也未必找得到地兒。所以天津人都跟您說,往前往後,或是往左往右。

赤龍河邊這老大一片胡同,每條胡同都有自己的名字,雜七雜八什麼名字都有。因為胡同連着胡同,彎彎曲曲看不到頭,所以人們就把這片地方,統稱為九道彎兒。

雖說這胡同成片相連,不熟悉的人進來容易迷路,可絕不會繞在裡面出不來,走來走去總能找到出路,絕不可能就此消失在這片胡同里。

有的人就說,這地方原來都是河溝水窪,有不少游野泳的淹死鬼,亡魂都在這片,是一片聚陰之地,後來填平了水窪建了這片胡同民房。

當初為了能讓人居住,不受陰魂侵擾,這胡同建的時候,專門找高人看過,是按照古代奇門遁甲的陣法所建,所以才像個迷魂陣賽的。而且胡同旁的赤龍河煞氣極重,藉著這股煞氣,再配合胡同的形式,才鎮住了此地,讓陰魂無法作祟。

後來,租界修水閘,防止赤龍河髒水流入租界,赤龍河被阻斷之後,沒了赤龍河的煞氣,這片胡同反成了個迷魂局。不光人進去容易迷路,而且還會從這片胡同誤入陰司,成了枉死的冤魂。

以前這種謠言都是些小道傳說,最近接連有人在此地失蹤,這種說法忽然又流傳起來。那片胡同很多賃房的住戶,害怕傳說是真的,就都找房搬家了,好好一片胡同現在一多半已經空置無人了。

韓大膽兒家在東興街,按理說離着南門外不遠,可自己平時甚少去九道彎兒那片,所以也不太熟悉。

這范統原本是南開蓄水池警察所的巡警,家住在南開一帶,按理說對九道彎兒也不熟悉,可他姥姥家在這片,以前經常過來,還算是熟門熟路。

只不過韓大膽兒上次和他共事,在小西關監獄查案,算是對這小子有所了解。知道他是個成事不足的貨,那張嘴除了吃飯,就是拍馬屁,所以他說熟悉九道彎兒這片,韓大膽兒聽了,也不敢盡信。

這時韓大膽兒想起倆人,正是南市的閑散人員——“齉鼻兒”和“花四兒。”這倆無哩悠子常在街面上混,之前幾個案子都少不了這倆小子打聽消息。

所以這時候,韓大膽兒想去找這倆小子問問,說不定就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發現。

韓大膽兒先去了趟花四兒家。他家住在老城西門裡,上門一看,人沒在家,門上掛着鎖,韓大膽兒知道這小子好色,指不定又跑哪搞瞎巴去了。他只能帶着范統又去了齉鼻兒家。

齉鼻兒家住在榮吉街。進了小胡同不遠,有個大雜院兒,院兒里住了四五家人,齉鼻兒就住在這個小院西頭兒的小屋裡。

韓大膽兒剛來到院兒門前,就聽見院兒里傳出一陣孩子的哭鬧。他快步走進大雜院,見兩個膀大腰圓的,身穿小褂燈籠褲,要扎板兒帶的壯漢,正圍着一個倒地不起的人,一頓猛踹。

倒地不起這人,一手抱頭,一手護襠,一看就是會挨打的。您可能問了,就聽說會打人的,怎麼還有會挨打的呢?

這會打人的知道打人該打哪兒,打哪兒傷得了人,卻出不了人命。這會挨打的也一樣,他護住腦袋和下陰這樣的要害,即便打得折胳膊斷腿,也能保住一條小命。

眼前挨打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韓大膽兒要找的齉鼻兒。估計這小子又在哪騙人訛人,結果碰上了硬茬兒,所以才挨的這一頓胖揍。這眼前這倆大漢,一看就不是善茬兒,下手也黑,這時把人往死里打。

正這時候,西頭兒小屋裡,有人用力推門,撞開了放在門外,頂着門的破木頭桌子。這桌子應該是故意放在門前,頂着門,不讓裡面人出來的。

門一推開從裡面跑出三個孩子,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兒。倆女孩兒十一二歲,男孩也就七八歲。

仨孩子衝到齉鼻兒身前,護着齉鼻兒,鼻涕眼淚滿臉,嘴裡一邊哭一邊喊:

“別打我哥!別打我哥!”看樣子應該是齉鼻兒的弟弟妹妹。

這時,院兒里其他住家也出來人了,有的把頭兒觀望,有的出屋想勸架,可見了這倆彪形大漢,身材魁梧,面帶兇惡,就都不敢上前了。只有一個白頭髮的小腳老太太,要上前攔着,怕那倆壯漢傷着孩子,可剛往前湊,那老太太的兒子,就伸手拉住自己老娘,也是怕自己老娘傷着。

倆女孩護着齉鼻兒,最小的男孩兒一邊哭,一邊撲上去抱着一名大漢的腿,攥着小拳頭不斷捶打那壯漢。但一個孩子能有多大勁兒,至多能拍起大漢褲腿上的一些塵土而已。

小男孩兒張嘴朝着大漢的腿就咬,那彪形大漢,可不管這麼多,橫眉立目,瞪着燈泡賽的大眼,伸手抓男孩,就跟提着個小雞子賽的,抬手就要往外扔。

這時候齉鼻兒也不哪兒來的這麼大力氣,帶着滿身傷一臉血,卻伸手抱住那個大漢的胳膊,張嘴就咬。那大漢手背吃痛,張手放下孩子,齉鼻兒趕緊撲過去接住孩子,護在身邊,又伸手把另外兩個孩子攏在胸前,用身子護住仨孩子。

那大漢手背上鮮血淋漓,被齉鼻兒咬下一大塊肉來。登時怒不可遏,抬腳就往齉鼻兒後心踢去!壯漢卯足了力氣,這一腳踢傷,齉鼻兒立馬就得骨斷筋折,登場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