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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後。

趙崢與董揚古並肩蹲在那八卦坑前,一邊嚼着甜滕一邊百無聊賴的,討論這伏羲悟道八卦坑的真偽。

趙崢手裡的甜滕當然是他自己採的,本來董揚古還極力推薦他再加點火鼻涕蟲的汁,又甜又辣的才好吃——不過在看完萃取汁液的過程後,趙崢再次選擇了敬謝不敏。

鼻涕蟲,學名蛞蝓,河南地界的這種火蛞蝓,粘液中蘊含大量辣味素,所以比普通蛞蝓少了許多天敵,卻也因此成了老百姓冬季驅寒、夏季祛濕的佐料。

孩子們甚至專門開發了一個‘斗辣蟲’的遊戲,即抓到火蛞蝓後互舔,誰先受不住誰就輸了。

這倒是和後世美國人舔毒蛤蟆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想想就知道,這麼做肯定會滋生寄生蟲——好在本世界的符水拿來治病不好說一定能對症,驅蟲倒是頗見奇效。

“趙公子、趙公子!”

正和董揚古說到伏羲大神,到底是以什麼姿勢躺在這個坑裡悟道的,就聽伏魔之殿那邊傳來呼喊聲。

趙崢忙起身應了,見找過來的是懷慶通判崔徵壁,他不由眼前一亮,追問道:“可是閣老召喚?”

這兩天有什麼事情,都是錦衣衛的人來找他,如今突然換成了地方文官,肯定是有什麼變故。

“正是閣老見召!”

崔微壁催促道:“還請趙公子速回崖前聽令。”

終於來了!

這幾天在山上可把趙崢悶的夠嗆,因不知洪承疇什麼時候能把陣法搞好,也不敢離開紫金頂太遠,基本每天就只能逗‘傻子’取樂。

悶一點倒罷了,就怕會耽誤了春闈。

自己付出了那麼辛苦,好容易破境成功,這要是莫名其妙錯過春闈,豈不成了笑話?

快步來到涼亭左近,趙崢對着仍舊坐在桌前的洪承疇躬身見禮,還不等開口,洪承疇就沖他招手道:“進來坐。”

趙崢也沒遲疑,徑自走過去,按照洪承疇的示意坐到了他對面。

這個待遇可把楊高學給艷羨壞了,要知道這幾天就算是一直待在涼亭里的范承謨,也只是坐在紅泥小火爐旁的石墩上,趙崢卻有資格坐到洪閣老對面。

不過想到趙崢才十九歲就已經破境成功,去年引氣入體時還領悟了極為玄妙的天賦神通,又覺得這樣的待遇並不為過。

趙崢落座之後,就聽洪承疇道:“年前按察司的奏報遞到京城,老夫就定下此行,之所以在朝中耽擱許久,一來是因為政務繁忙,二來也是在籌謀化解之法。”

趙崢聽了,忍不住探問:“閣老,這伏魔殿中的魔頭當真如此棘手?”

“若只是要除掉那些魔頭,河南按察司足矣,但近年來北地變故頻發,朝廷也要為應對日後做些綢繆,老夫此來,不是為了除去這些魔頭,而是希望能將其煉化為護法,為朝廷出力。”

果然和先前猜的一樣,洪承疇此來是另有目的!

不出意料的話,這魔頭所化的護法應該也有自己一份。

趙崢忙問:“卻不知這護法有何功用?”

“暫時還不好說。”

洪承疇搖頭道:“這陣法是老夫借你的神通,探查過殿內情況之後,才最終修改確定下來的,此前從未用過,所以要等煉化之後方能確定功效——屆時你與另外三名布陣的千戶,皆可入內嘗試獲取護法,至於能否有所收穫,那就要看你們各自的氣數運道了。”

說著,他仰頭看看天邊,又吩咐道:“伱四人今夜早些歇息,明日布陣煉化那魔頭時,老夫片刻不得分神,爾等亦需竭盡全力維持大陣。”

“謹遵閣老諭令!”

趙崢連忙起身應了,見洪承疇沒有別的差遣,他便出門去尋董揚古三人分說。

涼亭里再次恢復寂靜,洪承疇坐在桌前一動不動,懷慶知府范承謨守着紅泥小火爐,也好似泥胎木塑一般。

…………與此同時。

懷慶府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後院,三間正房兩間廂房裡,明着只住了十來個客人,但地表之下卻是別有洞天,兩層地窖里足足聚集了上百人。

地下二層最大的空間內,幾十隻蘑菇將洞內照的慘綠一片,席間卻只稀稀落落的坐着兩人。

主位上是個儒雅的老者,下首則是個毛髮旺盛的昂藏大漢。

那老者閉着眼睛,手中不住捻動着一串佛珠;昂藏大漢則正在據案大嚼,桌上琳琅滿目的肉食,不多一會兒就被他啃的七七八八。

不等他吩咐,外面又有人送來乳豬、全羊等物,當然也少不了本地特產火鼻涕蟲作為蘸料。

那豹頭環眼的大漢來者不拒,吃的爽利時,索性將鼻涕蟲汁液當成酒水灌下,口中連道‘痛快’。

這時又有一個讀書人打扮的中年人匆匆進入地窖,先看了那不拘禮數的大漢一眼,然後微微蹙眉,邁步直接朝着正中主位上儒雅老者走去。

“慢着!”

那豹頭環眼的大漢,忽然低喝一聲。

中年文士站住了腳,斜藐着那大漢反問:“青木堂主有何指教?”

那大漢撕下一塊碳烤脆皮乳豬,大咧咧道:“這次將計就計的給朝廷設套,我青木堂精英盡出,如今風頭不對,你還要瞞着俺這堂主,卻叫下面的兄弟如何放心?”

那中年文士聞言面色一沉,厲聲道:“護法大人自有安排,你青木堂聽令行事就好!”

那大漢聞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冷笑道:“去年夏天,班布爾善就是這麼稀里糊塗折在了真定府,俺要是不問,導致青木堂全軍覆沒,教主責問起來,是你頂着、還是俺頂着?還是說,左護法肯一力承擔?!”

說到‘一力承擔’時,他面露譏誚之色,毫不示弱的瞪向那左護法。

中年文士大怒,指着那大漢喝道:“鰲拜,你!”

“好了。”

那面相儒雅的左護法緩緩睜開眼睛,吩咐道:“都是教中兄弟,用不着遮掩,你且把消息公布出來。”

那中年文士聞言只好恭聲應是,又橫了青木堂堂主鰲拜一眼,這才道:“山上傳下消息,說是洪承疇要布陣煉化那些魔頭,收為黃巾力士之類的存在——據他自稱,煉化時絕不能分神旁顧。”

“哼~”

中年文士話音方落,鰲拜便嗤鼻一聲道:“我看這姓洪分明就是想將計就計!等咱們到時,他撇下那鳥陣動起手來,只怕咱們都要葬身在山上!”

中年文士反駁道:“可這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倘若洪承疇真被那法陣絆住,被咱們裡應外合取了性命,必然天下震動!咱們原本不正是為此,才在懷慶府聚集人手的嗎?”

“可當時誰也沒想到,來的會是洪承疇!”

鰲拜說著,再次看向那儒雅老者:“左護法,你要是有把握對付姓洪的,咱青木堂就水裡火里陪你走一遭,若是不成……咱們趁早還是散了吧!”

“你!”

中年文士大怒。

但那儒雅老者卻擺擺手道:“此事確有蹊蹺,洪承疇獨身而來,身邊只帶了個娃娃,偏又將自己要主持大陣的事情宣揚出來……此次咱們不過是因勢利導臨時起意,既然事情發展出乎意料之外,也不必強要犯險。”

“好~”

鰲拜站起身來,一挑油脂麻的大拇哥,拿腔拿調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說的就是您范護法!”

說著,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嘴裡道:“俺這就讓兒郎們散了!”

中年文士咬牙目視他離開,回過頭對儒雅老者建議道:“護法大人,若那洪承疇果然察覺到了什麼,是不是該請范知府儘早些抽身?”

“不必。”

老者擺手:“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說咱們若是主動聯絡,說不定反而會暴露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