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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傍晚。

一輛由兩頭大叫驢拉着的寬大驢車,緩緩停在了吏部尚書孫傳庭的府邸外。

京城郊外人生地不熟的,況且每每有各路豪強經過,趙崢又怎麼放心青霞在城外久留?

所以要獻投名狀,就得找個說了算的大佬,最好能來個快刀斬亂麻!

這京城裡要論說一不二,那肯定是張相爺。

但張相家的門檻太高了,趙崢擔心自己跨不過去,所以就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吏部尚書孫大人。

他跳下馬車,對着肅穆威嚴的尚書府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聲通名:“常山趙崢,奉曇陽真人與真定知府陳敬廷陳大人所託,特來獻寶!”

之所以選擇孫天官,就是因為有陳敬廷這層關係,陳敬廷是孫傳庭的關門弟子,就算守門的人沒有聽說過曇陽子,總也該知道自家老爺的關門弟子是誰。

孫府的門房本來正在門洞里吃茶,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嗓子,暗罵一聲‘不懂規矩’,然後忙陪着笑臉應出來道:“這位公子,果是陳大人所差?”

趙崢昂着頭道:“主要還是受曇陽真人所託!”

那門房雖惱趙崢無禮,但聽他說話的口吻,似乎這曇陽真人的重要性,還在自家大人的關門弟子之前,倒也不敢怠慢,忙問:“不知可有憑證?”

“某來的匆忙,未有憑證。”

趙崢說著,卻從懷裡摸出一紙公文遞了過去:“不過現有南鎮撫司的公文,應該能證明趙某的身份。”

那門房聽到南鎮撫司幾個大字,愈發不敢小覷,畢竟南鎮撫司的于成龍於大人也是這府上的常客。

但雙手接過來一掃量,卻發現這是一張准假條,還是什麼武舉培訓班的假條。

若是旁人,只怕都弄不明白這個培訓班是做什麼的,但吏部尚書的門房自然不是耳目閉塞之輩,立刻將這件事、這個人,和前陣子聽說過的傳聞對照上了。

當即忙滿面賠笑:“原來是真定府頭名的趙舉人,失敬失敬——勞煩你在此稍候,我這就進去通稟!”

說著,轉身提着衣襟快步回了尚書府。

約莫半刻鐘後,才見他折回來,橫臂往裡一讓:“趙公子請隨我來。”

趙崢牽着驢車,跟着他進了尚書府西角門。

等把車停到‘車位’上,趙崢栓好了韁繩,就對那門房道:“這寶物分量不輕,能不能勞煩派幾個人來,也好把它扛進去讓大人過一過目。”

“這……”

那門房還在遲疑,忽聽耳畔傳來一個聲音:“不必了。”

話音未落,就聽車上嘎嘎吱吱的金鐵交鳴。

趙崢扯開車廂一瞧,就見自己因為擔心馬車被壓穿地板,特地在下面墊的鐵板,此時正彷彿地毯般捲起,將那兩柄九瓣赤銅錘嚴絲合縫的包裹在裡面。

然後就在他眼皮底下,那鐵卷飄飄蕩蕩的出了車廂,然後嗖一下子飛進了尚書府的客廳。

那門房聽到的聲音,似乎和趙崢聽到的還不一樣,就見他拱手道:“老爺讓公子自行前往客廳。”

這一刻,趙崢忽然有些後悔自己莽撞了。

看孫傳庭這一手,自己先前明顯是低估了九瓣赤銅錘的重要性。

否則自己光明正大的獻寶,孫傳庭又何必要瞞着自家門房——要知道,門房這個崗位絕不是普通下人可比,通常都和主家沾親帶故,再不然就是主家的親信。

畢竟有很多事情能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門房。

如今連親信都要瞞着,這孫傳庭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不管是什麼意思,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自己退縮了。

趙崢一咬牙一跺腳,乾脆昂首闊步的走了過去——好在進門時為了保險,自己特地弄了些聲勢出來,就算是再怎麼樣,孫傳庭總不至於殺人滅口吧?

然而等到了客廳門外,見到裡面的情景,趙崢這份自信頓時就崩塌了大半。就見先前任憑青霞怎麼召喚,都龜縮在赤銅錘里不肯出來的斑衣鱖婆,此時正被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威嚴男子,掐着脖子懸在半空。

而也就在趙崢往裡窺探的下一秒,那疑似孫傳庭的男人手上猛然一緊,就聽‘啵’的一聲輕響,吸收了九瓣赤銅錘的力量,身體已經凝實了許多的斑衣鱖婆,就像是夢幻泡影一般破滅了。

咕嚕~

趙崢艱難吞了口唾沫,甚至有些難以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為什麼他一開始明知道斑衣鱖婆不是個省油的燈,但卻沒有

對於朝廷來說尤其如此。

畢竟錘子只是死物,知識卻是可以傳播的!

然而孫傳庭卻二話不說,就直接出手滅了斑衣鱖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孫傳庭已經將目光投了過來,衝著趙崢招手示意。

跑是跑不了,趙崢果斷邁步走進了客廳,沒事人一樣拱手道:“常山趙崢,見過尚書大人!”

然後未等孫傳庭回應,他就微微抬頭目視孫傳庭——就算是死,他也要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結果這一抬頭,又發現兩隻千斤重的赤銅錘,正被孫傳庭輕飄飄的托在掌中把玩。

見趙崢抬眼看來,孫傳庭頭隨意問道:“這就是你們從白黿水府取走的東西?呵呵,九瓣赤銅錘,倒也算是西遊記里的有名有姓的兵刃了。”

趙崢本是想為青霞求一個特例的,但現下吉凶難料生死未卜,哪還敢提起青霞來,當即正色道:“這九瓣赤銅錘原是曇陽真人取走了,趙崢此來正是受真人所……”

“你不是在南鎮撫司么,何時受的曇陽真人所託?”

“這……”

趙崢硬着頭扯謊道:“我是今天下午才……”

“滿口胡言!”

孫傳庭忽然一聲厲喝,聲音不大,趙崢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五彩繽紛,渾渾噩噩間彷彿穿行在九幽六道,見了眾生無數,卻偏偏又什麼都記不得。

等好容易恢復了清明,他只覺得胸悶氣短四肢酸軟,雖強撐着沒有倒下,卻忍不住捂着喉嚨乾嘔連連。

這是,又聽孫傳庭道:“伱倒真是個多情的情種,好在大節上不虧,倒也算可造之材。”

這老東西剛才是不是用了什麼搜魂手段?!

趙崢勉強壓下乾嘔的衝動,在心裡暗暗發誓,下次再來見這些修行儒道的大人物,必須先打開系統的分心二用功能!

可轉念又一想,萬一因此暴露了系統的存在,豈非得不償失?

不過拋開手段不提,細一琢磨孫傳庭的說辭,卻好像是對他頗為認可的樣子。

趙崢正猶豫要不要做些試探,就聽孫傳庭不容置疑的道:“今日你且在我這裡住上一晚。”

說著,孫傳庭腳下的影子里,忽然冒出個十來歲的童子。

那童子走到趙崢面前,禮數周全道了聲‘請隨我來’,然後就率先門外走去。

趙崢略一猶豫,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這孫傳庭的修為即便比不上曇陽子,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他要想殺自己,根本沒有自己反抗的餘地。

甚至於……

趙崢看向身前的童子,就見它一路行來,雖與常人無異,但穿房過屋走了這麼許久,卻連一個人都沒見到。

趙崢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巧合。

憑這一手,自己只怕都未必是這童子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