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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南鎮撫司角門前,提着行李的武舉們正在互道珍重,比起昨夜歡快昂揚的氣氛,不少人都顯得有些消沉。

除了離別在即之外,他們更多是在為日後的前程而憂心。

因為按照規定,進行完新人培訓之後,新科武舉們就要正式入職,從小旗官開始干起了。

似馬應祥、姚儀這等身世背景和自身實力都不缺的,很快就能熬出頭;但更多的人卻會就此沉淪,到最後能像李德柱那樣混個總旗,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可京城和地方上也不能一概而論,京城裡別說總旗了,連百戶都算不得什麼。

這也是馮倫幾人,並不似京城同行那樣迷茫忐忑的緣故——他們哪怕就是當一輩子小旗,在地方上也勉強算一號人物了。

至於趙崢、劉燁和岳升龍,則是要等到明年春闈之後再行分配——考不中的,直接發回原籍做小旗;考中了的總旗起步,一甲前三和二甲傳臚授百戶銜,狀元甚至有機會直從試千戶做起。

武舉們正寒暄間,忽就見鄭經騎着一隻烏漆嘛黑的大藏獒,朝着這邊飛奔過來。

楊琛見了,立刻招呼道:“鄭千戶專程來送咱們了,咱們也去迎一迎吧。”

說話間,即有十來個武舉隨着他迎上前。

“閃開、都特娘閃開!”

鄭經見狀卻大聲呵斥起來,甚至等不及武舉們讓路,就狠狠一提韁繩,催使那藏獒躥起丈許高,直接從楊琛等人頭頂越了過去。

眾人愕然之際,只聽他大叫道:“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啊,要遲到了、要遲到了!”

武舉們面面相覷,盡皆無語。

“哈哈哈~”

這時馬應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揮舞着胳膊道:“散了、散了,又不是特娘的見不着了——有什麼話都等去了劉燁家裡再說!”

劉燁也跟着抱拳揚聲,招呼眾人回家放好行李後,便去他家中赴宴。

既然結業了,自然不可能再由南鎮撫司出驢,所以眾人都提着行李步行出了角門。

外面早停了十幾輛大車,其中兩輛是來接趙崢和馮倫等人的。

趙崢走到近前,才發現後面那輛車的車夫是表弟李旭峰——這小子把嘴撇的二五八萬一般,看到趙崢和張玉茹還把頭歪到了另一邊。

上回逛重陽會,本來趙崢是準備喊上他的,無奈這小表弟平日表現太拉跨,每每見了李芸就一副豬哥像,趙馨為了小姐妹的身心健康,也為了保住趙家的顏面,堅決要求把他排除在外。

看樣子,他到現在還為此耿耿於懷呢。

趙崢和張玉茹對視一笑,張玉茹自顧自上了車,趙崢則是一屁股坐到了車轅上,摟着小表弟的肩膀問:“真定那邊兒回信了沒?”

早在半個與前,他就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舅舅,雖然沒報什麼希望,但還是建議李德柱若是瞧着風頭不對,就辭官來京城匯合。

李旭峰有些不自在的擰了擰身子,雖然心裡老大的不情願,但終究趙崢這個表哥積威甚重,所以還是吭吭哧哧的回答道:“回了,說是疫情已經控制住了,里里外外死了約莫三四百人。”

唉~

這多災多難的真定府!

趙崢暗嘆一聲,又問:“舅舅什麼主意,是讓你留在京城,還是……”

一說這個,小表弟愈發不開心了,低頭用腳蹭着車把手,悶聲道:“我爹讓我跟着馮倫他們一起回真定,他說這麼多年大風大浪都過去了,哪那麼容易出事。”

趙崢早就猜到會是這樣,順手在他肩頭拍了拍,無奈道:“走吧,路上說。”

李旭峰平日趕車倒是一把好手,只是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走到半路上,趙崢就不得不主動接管了韁繩。

而在一旁清閑下來後,李旭峰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連聲哀求表哥能幫自己美言幾句,讓自己留在京城發展。

“發展個屁!”

惱怒他方才差點把車趕進茶館裡,趙崢沒好氣的罵道:“就你這一天五迷三道的,那李家的小丫頭能看得上你才有鬼呢!聽我的,伱要是真喜歡人家,就回家好生習練武藝,爭取也考個府試頭名,再堂堂正正的來京城追求她!”

李旭峰聽完一撇嘴,嘟囔道:“府試頭名哪那麼好考?再說了,三年那麼長時間,你、你要是監守自盜怎麼辦?”噗嗤~

話音剛落,車廂里就傳出張玉茹的悶笑聲。

趙崢一巴掌拍在小表弟後腦勺上,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麼監守自盜,老子答應替你守着了?人家要是提前嫁了人,那也只能怪你們沒緣分!”

見表哥惱羞成怒,小表弟捂着腦袋不敢再說什麼,但臉上還是不服不忿的。

嘖~

趙崢忍不住連連搖頭,他是完全不看好這小老弟的,別說府試頭名了,能吊車尾低空通過武舉就算好的。

看來等馮坤幾個回真定的時候,還得再捎一封信叮囑舅舅,若是這小子根基不夠就急於求成,千萬攔他兩年,等到二十齣頭再下場也不遲。

一路再無別話。

等到了張家別院,趙崢和馮坤等人各自去客院安頓好了行李,就準備去劉燁府上赴宴。

結果在前廳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張玉茹出來,趙崢使人去打探,這才知道是涿州來了人。

來的是張玉茹的堂叔,準備暫時先把她接回涿州去,畢竟按照朝廷規矩,張玉茹身為新科武舉,完成培訓後是要在限期內去當地衙門報道的。

不過張額圖也承諾了,等自己高升直隸按察司後,會儘快把她調過來團聚。

至於這團聚是和家人團聚,還是和趙崢團聚,那就不能言傳只能意會了。

等到張玉茹從後院出來的時候,情緒明顯有些低落。

趙崢安慰了一路才好些,不想剛到劉燁家,馬應祥就奉上一張帖子,嘻嘻笑道:“張家妹子,好事,天大的好事!”

“是什麼好事?”

馬應祥初見張玉茹時,也曾覬覦她的美色,但後來見識了趙崢的厲害,又得知了兩人的關係,就再沒敢越雷池半步。

如今嬉皮笑臉的找上張玉茹,倒叫張玉茹詫異莫名。

馬應祥指了指那帖子道:“紅娘子親自下了帖子,想要調你去北鎮撫司呢!”

“真的?!”

張玉茹大喜,急忙拆開帖子觀瞧。

旁邊女舉們聽了,也無不露出艷羨之色。

趙崢也聽過這紅娘子的名頭,如果說已故的忠貞侯秦良玉,是歷代女將中的一座豐碑,那紅娘子就是永曆朝女舉當中的傳奇。

據說她自幼孤苦,跟着人走街串巷賣解為生,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只有個紅娘子的諢號。

後來她憑藉考武舉功成名就,依舊不忘初心,堅持以‘紅娘子’為名。

這時馬應祥又得意道:“紅娘子大家應該都聽過吧?三十年前的二甲傳臚,那可是近百年來女舉參加春闈

只看他那嘴臉,就知道

張玉茹忍不住輕嘆一聲,悄悄道:“可惜我生在涿州,不然說什麼要去爭一爭府試頭名。”

女舉如果有意願的話,是可以向男舉頭名進行挑戰的,如果勝了,自然能代其參加春闈。

但女子想要勝過男子談何容易,在涿州這樣武風濃郁的地方,那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所以張玉茹才會有此一嘆。

趙崢正想寬慰兩句,忽然看到李煦和曹寅,帶着幾個人在布置酒宴。

本以為經歷了李芸私逃的事情,劉燁和李家就算不鬧翻,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麼親近呢,沒想到……

也不知是李家太會舔,還是劉燁太能忍,也或許兼而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