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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

在張家別院門外與姚儀等人分開後,劉燁獨自返回家中。

一路上他都在回憶着,趙崢對於案情的分析。

雖然早就知道趙崢在刑名一道上,也有其獨到見解,但真等見識了趙崢抽絲剝繭的本事,再對比自己等人這些日子的茫然無措,劉燁還是感到了深深的挫敗。

不過他也已經習慣了。

本來還默默修鍊功法,想要在春闈上扳回一局,現如今也已經成了奢望——即便能提前修鍊功法,他也絕無可能在春闈之前突破通玄境。

似乎無論是相貌、膽識、才學、武力、甚至是運氣,他都被趙崢壓了一頭。

就連和妖怪的緣分,自己雖然已經同那狐天香有過四次肌膚之親,可也不過只是它入幕之賓里比較特殊的一個罷了。

而趙崢卻獨佔了青霞。

既生燁、何生崢?

這個念頭不止一次在劉燁心頭浮現,最初還伴隨着強烈的不甘,現如今基本上就只剩下慨嘆了。

等回到家中,劉燁收斂了複雜的心緒,正準備去後院給母親請安,不想半路上卻遇見了庶弟劉賢。

見他臉上多有憤懣之色,劉燁停住腳步問:“賢哥兒,你這是怎得了?”

“沒怎得。”

劉賢梗着脖子扭過頭,不願意與兄長對視,眼圈卻不自覺泛起了紅潤。

劉燁見狀就猜到,肯定又是母親做了什麼,於是也沒再問劉賢,到後院尋母親身邊的僕婦一掃聽,果不其然,今天劉關氏專門將董姨娘派去了國子監,為關成德送去了冬衣被褥點心等物。

當時就有人認出了董姨娘,後來也不知怎麼傳的,竟就傳成了董姨娘去給關成德鋪床疊被,言語間頗有曖昧之意。

劉賢得知此事之後怒不可遏,偏又沒能找到謠言的出處,只能窩了一肚子火回家。

劉燁對此頭疼不已,他也不知勸了多少次,偏母親就非要作踐董姨娘。

他甚至有些懷疑,那謠言就是母親差人暗中散播的。

若真是如此,母親就太糊塗了——雖然被這謠言傷害最深的肯定是董姨娘和劉賢,但劉家的名聲也同樣受害不淺!

抱着一肚子怨氣走進劉關氏屋內,卻見母親正在燈下捻着綉針縫荷包。

這劉關氏因是出身將門,自小就不喜女紅,劉燁記憶當中,她上次親手做女紅,還是父親沒有闖出大禍的時候。

時隔十年再看到這一幕,他心下的不滿無形消減了幾分,上前勸道:“娘,晚上就別做針線活了,免得傷了眼睛。”

“就差這幾針了。”

劉關氏說著,低頭用豐厚的嘴唇裹住綉針,用力扯將出來,道:“我這手藝比照針線人差遠了,也就隨便弄個簡單式樣,體現一下咱們的心意就好。”

聽到這話,劉燁又忍不住蹙眉:“這是給成德表弟縫的?”

“嗯。”

劉關氏隨口應了,又把那荷包托到長明燈下打量。

“我知道母親是想要儘快化解舊日仇怨,但也用不着讓董姨娘……”

“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劉關氏打斷兒子的話,道:“成德如今在國子監也是名聲鵲起,外面都把他和那趙崢並稱年輕一代的文武雙傑,若不趁眼下盡量彌補,日後等他真中了狀元,再想彌補可就晚了!”

說完,不等劉燁回話,又道:“對了,你姑父和姑姑今天下午來咱們家了,聽那意思,好像對那趙崢拜金吾將軍為師頗為不滿,還怪罪伱沒能及時阻止——我可跟你說好了,他的話聽聽就罷,你與那趙崢該結交就結交,千萬別因為上一輩兒的事情生分了。”

“趙兄是極大度的人,我對他也是敬佩有加,自然不會無端與他生分。”

劉燁一邊回答着,一邊忍不住納悶。

三李和邊軍確實是一直不對付,但現如今平西將軍和金吾將軍都退居二線了,吳家在軍中的影響力大不如前,代表邊軍和剩餘二李針鋒相對的,已經換成了張勇一系的人馬。所以趙崢即便真的拜李自成為師,那也該是張勇等人頭疼的事情,自家這位姑父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為了這事又起了針對趙崢的心思。

雖然他慣是個糊塗的,但再怎麼也應該看得出,趙崢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吧?

先前去鄭經家吃滿月酒的時候,他明明還主動向趙崢示好來着——雖然方式方法有待商榷。

劉燁想不通吳應熊是抽哪門子風,但卻打定了主意要盡量勸阻,雖然母親希望自己能拋開上一代的恩怨,可若是吳應熊針對趙崢做了什麼,自己這個做侄子又怎麼可能不受波及?

…………

另一邊。

自從高輿回來稟報,說是已經定下了准日子之後,高夫人就一直有些神情恍惚。

這陣子那孽子幾乎每天都要夾纏不清,兄嫂也總是旁敲側擊的慫恿。

但高夫人卻還是一直都沒能下定決心。

直到昨天夜裡,她也不知怎麼的,滿心坎都是趙崢的影子,連最不願意回憶的、最覺得羞恥的那段記憶,也逐幀逐幀的在腦海中回放。

結果不知怎麼的就鬆了口,還把事情託付給了那孽子。

如今回想起來,卻是叫高夫人無地自容。

明明自己的妥協,是為了能徹底擺脫趙崢,可現在卻怎麼好像是迫不及待似的。

摸摸滾燙的雙頰,她忍不住暗暗起疑。

難道說自己其實是個水性楊的婦人?

若不然怎麼從昨天晚上開始,就總是想起那天趴在窗前的情景?

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高夫人急忙收斂了情緒,下一刻高輿快步走了進來,連聲抱怨道:“都是母親太過拖沓,如今倒好,那院子已經被人買去了!”

卻原來他和趙崢約好時間後,便又風風火火趕去了牙行,想要把看房的時間也敲定下來。

結果去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先前看好的那兩進宅院,昨天竟然被人買下來了,聽說買主是個有錢的婦人,連夜就已經搬了進去。

“這麼說,事情沒辦成?”

聽到這個消息,高夫人反倒暗暗鬆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

誰知高輿卻用力搖頭道:“正好隔壁那小院也要出售,我就改口說要去看那座小院,這樣一來也不用更換地點,咱們早些過去,在門口候着就成。”

“隔壁的四合院?”

高夫人在心底回憶了一下隔壁的院落,頓時驚的容失色。

那座院落很是狹小,除了灶房就只有三間堂屋——兩進的宅院好歹前後阻隔,即便誰都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多少總有個遮攔。

可若是換成那座小院……

“這怎麼成,還是、還是……”

高夫人本想說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這麼說好像是自己對此迫不及待一樣,於是忙改口道:“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高輿頓時急了,此事他日思夜想,好容易才促成了,如何容得高夫人退縮?

而自從那天險些認了義父,他對高夫人的畏懼就少了許多,況最近棄文從武,這膽氣也愈發壯了。

一咬牙,索性惡狠狠的威脅道:“這都已經敲定好了的事,怎麼能說變就變?明天就算綁,我也要綁了你去!”

“你、你……”

高夫人聽這忤逆之言,不由得又怒又悲,但與此同時,心下卻還隱隱生出了釋然解脫之感——若如此,倒也省得自己再柔腸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