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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七月丁丑(22)。

御花園中的西瓜,終於到了收穫的時節。

因為是四月份才栽下的,所以,這是屬於晚熟了。

但,結出來的西瓜數量,卻是不少。

文熏娘一大早的就領着孟氏和狄嬙,在花園的瓜地里忙碌。

一個又一個圓滾滾的青皮西瓜,被她們摘下來,然後被其他女官放到筐中。

趙煦在旁邊看着,也頗為開心,同時也忍不住在心中想着:“熙河路那邊的西瓜,也該收穫了吧?”

“再過些時日,當地的棉花,也該到收穫時節了。”

對此,趙煦很期待,期待着熙河的棉花送到京城的那一刻。

在他身旁的太皇太后和向太后的心思,卻都放在了收穫的西瓜上。

特別是太皇太后,她很喜歡看收穫。

今年以來,御花園裡種的蔬果,每到收穫的時候,她都會親自過來。

原因嘛,也很簡單——刷名聲。

可不要小看了,御花園裡,趙煦讓人開墾出來的這幾塊地。

雖然,從頭到尾,趙煦都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了不起,有了興趣,就下地澆澆水啊、拔拔草。

當成陶冶情操的娛樂活動了。

可問題在於,凡事最怕比較!

誰都知道,天子親耕、皇后親蠶,乃是帝王的基本職業操演。

可現實卻是,自古以來多數皇帝,連演都懶得演一下——有這功夫,在宮裡面抱着美人嬉戲不好嗎?

所以,趙煦的表演,也就成為了他明君的特徵了。

而兩宮,特別是太皇太后的情緒價值,一下子就被拉滿了。

於是,有空就會來看看,每當果蔬收穫後,更是親臨此地。

收穫後的果蔬,當然也不會浪費。

會被分賜給外戚、宗室、宰執家裡的命婦。

同時,這也是一種隱晦的政治宣言。

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些西瓜,都會在明天的坤成節,作為賞賜,賜給臣子。

而且,不到一定級別的大臣,可能連味都聞不到。

不過,今天的太皇太后,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

她的眼睛看着在瓜地里忙碌的身影,心思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六哥,明日是娘娘的聖節,相關禮儀,可都記好了?”向太后忽然問道。

“回母后,兒早早就已經練好了。”趙煦微笑着答道:“而且,早已命沈括,給太母準備一樣寶物,作為太母聖節的獻禮。”

“哦!”太皇太后扭頭看向趙煦,問道:“官家給老身準備了什麼寶物作為賀禮?”

趙煦矜持的一笑:“自是利國利民之寶,同時也是造福天下太母與母親之物。”

太皇太后終於動容:“竟有如此寶貝?”

心裏面的那一點點不愉快,立刻不翼而飛,整個人更是變得歡喜起來。

沈括執掌的專一製造軍器局,這一年多來,發明創造出的東西是一件接一件。

而且,很多都有利於國計民生。

旁的不提,一個膽水浸銅法,就讓朝堂在減稅之餘,還比過去多鑄了兩三百萬貫的銅錢。

上上下下,都是溢美。

火器一事,就更不用說了。

其他改進、改良的器物,現在也開始慢慢的在汴京城中流行了。

雖然很多都是些奇技淫巧的東西,甚至稱得上是‘奢侈之物’。

但,這些東西,確確實實在汴京城中出現,甚至流行起來了。

“回太母的話,孫臣自不會有虛言。”趙煦微笑着說道:“如今,孫臣命沈括準備好的寶貝,就在福寧殿中。”

“太母、母后現在就可以去看。”

一刻鐘後,福寧殿偏殿中。

太皇太后和向太后,看到了一架出現在她們眼前的紡車。

只是,這個紡車和尋常的紡車不一樣。

它的紗錠不是橫着的而是豎起來排列在工作台前。

它的框架結構,似乎也與尋常所見的紡車不同。

它不是立起來的,也不是常見的卧式紡車。

而是一種很新奇的形式。

就好像……就好像是一個被人踢倒在地的紡車!

“太母、母后請看……”趙煦拍拍手,一個女官就走上前去,坐到那紡車前,搖起了紗輪。

於是,一個讓人震撼的場面出現了——紡車上的紗錠隨着這女官的操作,全部開始工作起來。

所有紗錠,隨着女官搖動紗輪,開始紡線。

在紡車嘎吱嘎吱的聲音中,兩宮都看到了,紡車上的紗錠同時工作。

她們數了一下紗錠的數量,一共有八個!

所以……

這一台紡車可以同時紡八個紗錠?

等於現在一個人一台紡車,就可以完成過去需要八個人八台紡車才能完成的工作?

兩宮雖然都是深居深宮,早已經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

但一個基本的常識,她們是知道。

自古以來,天下就是男耕女織。

婦女紡紗、織布,是家庭的重要收入來源。

甚至可以說是,家庭的主要收入來源。

因為在一個農戶家庭中父兄或者夫、子耕作收穫的糧食,是維持一家人溫飽的底線,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肯賣。

婦女紡織所得的布帛,就是一個家庭用來繳稅、購物的主要途徑。

布帛,自古就是貨幣。

現在,卻出現了一台可以抵八個人的紡車。

換而言之,大宋天下的婦女們有福了!

她們現在可以紡出更多的紗線,織出更多的布帛,換更多的錢!

趙煦看向那台紡車對着太皇太后、向太后躬身道:“太母、母后,這就是我命沈括所制,獻與太母聖節的寶物!”

“我命其曰:太母車。”

“乃欲以此車,廣及天下,使天下士民皆知,大宋太母,母儀天下,保佑擁護朕躬,朕奉太母、母后,於是推恩天下婦孺,使天下人皆享太母慈聖、母后慈恩。”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的紡車,聽着趙煦的話,已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好孩子!”她熱淚盈眶。

眼前的紡車,代表着什麼,她自知道!

不誇張的說,這台紡車的出現,意味着,她必將名垂青史,萬古不朽!

什麼大宋太任?

她的歷史地位,將奔着嫘祖去!

從此以後,天下婦孺織布,都將感恩於她,也都會記得,正是因為她,所以官家才命沈括,發明創造出此紡車!

與這個相比,昨天都堂的宰執們玩的那一點小小的伎倆就算不得什麼了!

甚至,這位太皇太后,還在心中冷笑:“呵!無知之人!”

“安知官家與老身的祖孫之情?”

有了此物,明日坤成節聖典,宰執們就要被啪啪打臉——天子,是孝子!而且是至孝之人!

就是向太后,心裏面稍稍有些吃味。

雖然六哥提及了她,說了是要‘奉養太母、母后,推恩天下’才命沈括制了此車,可終究這是太母車。

但趙煦什麼人?

在現代的留學的經歷,讓他非常注意細節。

當即就握住了向太后的手,道:“母后下個月生辰,朕也為母后,準備了一件寶物。”

“乃是與太母車配套之物,名曰:聖母梭!”

“太母車紡紗,寓意太母生養皇考,保育朕躬。”

“而聖母梭織布,則是母后慈聖,養育朕躬成材之意!”

“待母后生辰,聖母梭也當獻於母后之前。”

向太后頓時眼眶也紅了起來,蹲下身子,就將這個孩子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