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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簡報,趙煦坐下來,細細的閱讀。

當他看到簡報上說:胡人一賜樂業寺,義捐千貫、帛百匹的時候。

趙煦的眼睛就眯起來。

一賜樂業,以色列的音譯。

所以,這是一個猶太教寺廟。

而大宋,海納百川,對宗教幾乎沒有歧視。

你信佛也好,信道也罷。

也無論是大食教還是大秦教。不拘是祆教還是婆羅門教。

只要不反大宋,不搞淫祀。

“太母,今年的菊花,開的可真好。”趙煦走上前去,看着菊花說道。

“母后雖不想操辦,但孫臣想着,還是該當延請兩位皇叔、宗室近支、兩家國親,一家人一起好好熱鬧熱鬧。”

同時,有很多臟事。

也暗合大宋祖制的智慧——大小相制,異論相攪。

尤其是,這些胡人哪怕在胡人群體里,也屬於少數的時候。

一個人嫌棄,討厭,可以是這個人的錯。

趙煦早就已經學會了去和那些讓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厭惡的人打交道。

此乃帶英的不傳之秘。

今年春天的時候,慶壽宮的太皇太后,在慶壽宮後的花園命人種下了許多名貴的菊花品種。

趙煦頷首,道:“確有此事,孫臣也已經批了。”

“老身正想着,讓人采些菊花,回頭釀成菊花酒,等重陽日的時候,賜給朝中命婦們。”

“官家說的是。”太皇太后點點頭,她很喜歡熱鬧。

元稹詩云: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後更無花。

但個個都嫌棄討厭,那就只能說懂的都懂。

……

如今,第一批菊花,已經開花。

趙煦則是十指交叉,若有所思。

“興許將來用得上!”趙煦想着。

所以啊……

尤其是當這個教派,只關起門來,自己玩自己的時候,尤其如此。

改革到了陣痛的時候,也是需要一個祭旗的東西來安撫民心。

趙煦放下簡報,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雙手,然後回頭對石得一囑咐:“派人盯一下這個一賜樂業寺。”

在大宋官府眼中,這就是個隱世的修會,連關注的興趣也沒有了。

民眾是需要一個發泄對象的。

特別是上次壽宴過後,就愛上了那種感覺。

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吧,她很喜歡菊花。

雪白的菊花花蕾,在雨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嬌嫩。

不過,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生物。

一個千年來,無論走到哪裡,都被嫌棄、排擠、歧視的流浪民族。

大宋是不好直接自己做的。

走到花園的涼亭,她坐了下來,然後就問道:“對了,官家,老身聽人說,中太一宮、西太一宮、集禧觀還有五嶽觀的道長們,都已經上表乞往淮南,為淮南百姓打蘸祈福?”

沒什麼比一個討厭的胡人群體,更適合的。

大宋官府一般是懶得管的。

在現代的見聞與傳說,在他的腦子裡閃動着。

趙煦笑了笑,來到太皇太后身邊,和孟卿卿一左一右,攙扶着她,道:“說起重陽節,母后的生辰也快了。”

下午的時候,皇城下了一場小雨。

趙煦到的時候,太皇太后正在孟卿卿的陪伴下,走在一片菊花叢中。

“諾!”石得一躬身記了下來。

雨後天晴之時,慶壽宮那邊,就派了人,請了趙煦過去賞菊。

太皇太后伸手,讓孟卿卿托住,笑着說道:“今年的菊花,確實是開的極好。”

胡人做就很合適。

“諸位道長,重陽日前就會南下。”

“此外,開寶寺的西天三藏法師,也說要南下,為淮南百姓,念一番‘穢跡金剛’以祈福去災。”

太皇太后聽着,點頭道:“佛道兩家,能夠精誠團結,共赴國難,這都是官家德行感召的結果。”

她看向自己身邊服侍着的這個孫子,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聲。

英廟和先帝,都是實誠人,做事直來直去的,脾氣也都犟的很。

英廟能為了濮議,不惜得罪慈聖光獻,甚至與朝臣們鬧脾氣,到死都還在和人慪氣。

先帝就更犟了。

一個變法鬧得天下紛紛。

而如今的這個官家,卻不知怎的,竟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居然能讓外戚、勛貴、商賈,這大宋三個最大的鐵公雞,心甘情願的往外掏錢。

而且,掏的還不少。

曹家、劉家、王家、楊家,多的五萬貫,少的也掏了一兩萬貫。

高家和向家,則一起湊了五萬貫。

宰執元老待制大臣們,則和商量好的一樣,元老八千貫,宰相五千貫,執政三千貫,待制一千貫。

商賈掏的就更多了。

以至於,她在宮裡面甚至聽梁從政說起了一個外面的趣事,說是現在汴京城裡,有一個謠言,傳說當今官家,每天晚上,都要看一遍汴京義捐一千貫以上的名單。

所以,汴京城裡的奢遮人家沒有人敢不捐的。

因為在那個謠言里傳說,官家每天晚上看義捐名單。

捐了的,他可能不會記住。

但沒捐的,他肯定會記得。

於是,汴京各大行會、正店還有就是撲買了堆垛場的商賈,沒有一個敢不出錢的。

就這些人就湊出了超過二十萬貫的銅錢,還有價值數萬貫的布料。

此事,讓這位太皇太后久久無語。

趙氏六代官家,從未有人能如此嫻熟且熟練的將人心玩弄於鼓掌。

想着這些事情,太皇太后就柔聲問道:“大相國寺的事情,官家打算怎麼處置?”

趙煦答道:“太母,聖人之教:受大者不當取小,肉食者不可與下民爭利。”

這才是與民爭利這個儒家思想的正確說法。

只不過千百年來,皇帝和官員,都無視了這一點。

正如白居易的詩寫的一樣:一車炭,千餘錢,宮使驅將惜不得。半匹紅紗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值。

大宋建立後,官府的吃相,稍微好看了一點。

但並不多,科配與和買,依然是破家滅門的大殺器。

直到王安石變法,廢除科配和買之制,取代以免行法,讓商賈出錢,免除被科配、和買支配的恐懼。

老實說,哪怕如此,其實也是在阻礙商品經濟自由流通、發展。

但,目下的社會,這已經是最先進的最優解了。

作為皇帝,趙煦知道,應該怎麼掌握節拍器。

太皇太后聽着,點點頭,道:“官家尊奉聖人之教,自是極好。”

“只是大相國寺,終究是皇室供奉寺廟,總該留些體面。”

“孫臣曉得的。”趙煦道:“我已和御史台、大理寺、祠部都內降了旨意,叫他們就此停手,不要再議。”

“當然,大相國寺的質庫,如何處置,也還是要請宰執元老們好好議一議,拿出個條貫來。”

“出家人,四大皆空,本就不該糾纏俗世財帛。”趙煦看向太皇太后,道:“何況還是皇家供奉的寺廟?太母覺得呢?”

太皇太后點點頭:“官家說得對。”

她也很討厭大和尚們的吃相和做派。

要不是,大相國寺關乎天家臉面,她也不會特意找趙煦說這個。

至於其他寺廟,目前遇到的困境?

不好意思,這位太皇太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無論是探事司的石得一,還是宰執大臣,或者入宮的命婦,現在都牢牢閉着嘴巴,不談京中現在在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