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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太后帶着趙煦到慶壽宮的時候。

整個慶壽宮內外,都已經掛滿了五彩的繩索。

這些繩子和百索一樣,只是多掛了個香囊。

香囊中,裝着像雄黃、艾草一類的香薰料。

慶壽宮的香爐,也全燃了起來。

艾草、檀香、菖蒲……

整個慶壽宮,都瀰漫在香味中。

宗室、外戚、勛臣、宰執家裡的命婦們,都穿戴着整齊的誥命服飾,在宮門口迎接着。

“臣妾等恭迎,太后娘娘、皇帝陛下,恭祝娘娘、陛下,端午安康。”

“本宮安康。”

“朕安康。”趙煦輕聲說著,微微頷首。

命婦們則都像看寶物一樣,用着熱忱的眼神看着他。

十一歲的天子,漸漸開始長大。

也已經開始變得英武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權力!

這位陛下,已經開始掌權了!

權力就像魔葯,讓人的魂魄沉淪其中,且不得掙脫。

趙煦無視了這些命婦火熱的眼神。

他早就習慣了。

上上輩子是這樣,在現代還是這樣。

作為一個政治生物,趙煦是那種連自己的私人生活,也會拿來當籌碼的人。

這是現代留學生活,給他留下的後遺症。

作為創業者,每一分資源,都必須利用到極致!

不賺就是虧。

不贏就是輸。

不然,創業就會失敗。

而失敗的後果是——國破家亡!

所以,趙煦知道他必須成功!

所以,趙煦只是看了看命婦們,就跟着向太后進了慶壽宮的殿堂。

他的弟弟妹妹們,則已經在先帝妃嬪們的率領下,在殿中等候他。

“娘娘、官家,端午安康。”

先帝的妃嬪們,紛紛行禮。

“母后、陛下,端午安康。”趙煦的姐妹和弟弟們,乖乖的在妃嬪們指導下跪下來頓首,行君臣之禮,表達臣服的姿態。

這是皇室內部的程序。

在公開場合,所有皇子,都必須向皇帝叩首。

以示臣服,也表達自己絕對沒有覬覦皇位的心思。

這在皇室內部是很重要的程序。

所以,哪怕還在襁褓中的十四郎趙腮也被其母林賢妃抱着,在這裡對趙煦行禮。

在這些人之後,則是其他宗室成員。

徐王趙顥、荊王趙覠,也都帶着家小,來到趙煦面前問安。

“臣等恭祝皇帝陛下端午安康。”

趙顥的精氣神,看上去有些萎靡。

看來,在被軟禁的日子裡,這位皇叔過的不太如意。

想想也是。

先帝在的時候,儘管咸宜坊的親賢宅,早在熙寧八年就已經建成了。

但這位親愛的二叔,卻想盡了各種手段,一直賴在宮裡面。

哪怕,趙煦出生,哪怕趙煦一天天長大。

他也賴在宮中。

直到先帝駕崩,他才夾着尾巴,灰溜溜的在各方監視下搬離禁中。

“朕的這位二叔,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好在,張茂則已死,聽說陳衍那個傢伙,也被杖斃了。”

“他在宮中,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這樣想着,趙煦就微笑着上前,扶起了兩位皇叔。

然後,親密的和他們說起話來。

“二叔、四叔,有些時日未見了……”趙煦拉着兩位親王的手,親熱的說道:“朕實在是想念兩位叔父啊。”

趙顥聽着,臉上露出笑容,正要開口,和這個看着就很天真的侄子求情,好讓他得到理由,可以隨時入宮。

在他旁邊,荊王趙覠就好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立刻就低下頭去:“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

“然而,祖宗法度,臣乃宗室,入宮拜見,自有條貫在,臣豈敢逾越?!”

趙煦微笑着,對趙覠道:“四叔言重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說著,趙煦就看向趙覠身後的那個王子,也是趙煦的堂弟,荊王嫡長子趙孝奕。

趙孝奕是元豐二年生人,年齒比趙煦要小兩歲。

當趙覠發現趙煦在看他的兒子的時候,立刻和趙煦介紹起來:“陛下,這是犬子孝奕,蒙陛下愛護,用為慶州刺史。”

趙孝奕也趕忙拜道:“慶州刺史臣孝奕,恭祝陛下端午安康。”

“慶州刺史?”趙煦問道。

趙覠立刻說道:“乃幸蒙陛下不棄,去歲六月加恩而拜。”

趙煦點點頭,道:“吾弟當為正任!”

趙覠頓時欣喜若狂,帶着趙孝奕,當場謝恩頓首:“陛下隆恩,臣當百死以報。”

雖然說,宗室第二代陞官一般都很快。

但一下子就從遙郡跳到正任,委實還是有點快的。

這種閃電式陞官,也只有天子推恩才能做到。

而對宗室來說,除了第一代的親王,可以躺平外。

從他們的兒子開始,就得踏上太祖、太宗給他們特別打造的磨勘陞官體系了。

這套磨勘體系,從德智體各方面綜合評價一個宗室。

主打的就是一個複雜!

一般來說,三代、四代宗室,在這套磨勘體系里,窮盡一生,也只能升到遙郡。

大多數人甚至到死,都只能混一個環衛官。

故而,趙煦這隨口的一句話,對趙覠而言,不啻是天恩。

足可讓他的長子將來少奮鬥二十年。

甚至足以讓他的長孫那一代,少奮鬥十年。

所以,趙覠的欣喜,自然是溢於言表的。

但旁邊的趙顥,就沉下了臉去。

趙煦當然能看到。

他就喜歡看自己的二叔,這張陰鬱、狂躁,卻又絕望、悲情的臉。

每每看到,他總是很開心。

再沒有比,踩着趙顥的臉,更能讓趙煦念頭通達的事情了。

上上輩子如此,現在亦然。

所以,趙煦還真捨不得,這位二叔死呢!

於是,他微笑着,對趙顥道:“二叔,孝騫吾兄呢?怎麼沒有入宮?”

趙孝騫是趙顥的嫡長子,同時也是那位現在被送到了瑤華宮修行的前執政之女所生的兒子。

他比趙煦大幾歲,在上上輩子,這位堂兄可是趙煦的好幫手。

每次趙煦想整趙顥的時候,趙孝騫都會幫忙。

父慈子孝,實在讓人開心。

而這對父子之間的矛盾,是早已有之的。

開玩笑——自己爹和自己親媽,鬧出了問題。

而且,親眼目睹生父多次凌辱生母。

更因恨屋及烏,從小受到虐待。

趙孝騫對趙顥,是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所以,趙煦一提起趙孝騫,趙顥的臉就抽搐起來,他只能低着頭,答道:“奏知陛下,犬子今日有恙在身,不能入宮向陛下問安,死罪!死罪!”

“這樣啊!”趙煦點點頭,對着在他身後的馮景招招手,與其吩咐:“馮景,傳朕的旨意到御葯院,讓梁從政,選些御葯送去親賢宅,更令太醫局遣人到親賢宅,診治孝騫哥哥!!”

“諾!”

吩咐完,趙煦就柔聲對趙顥道:“皇叔放心,孝奕吾弟有的東西,孝騫吾兄也會有的。”

知悉二哥家裡情況的趙覠,在旁邊已經快要憋不住了。

親賢宅里,誰不知道,徐王最喜歡的從來不是長子趙孝騫,而是幼子趙孝惕。

只不過後者生母出身低微,據說只是一個婢女侍妾。

所以,哪怕現在徐王妃被強令遷居瑤華宮出家,徐王也無法扶正那個妾室。

自然,趙孝惕幾乎不可能越過趙孝騫。

他這一生的官爵都得低於趙孝騫。

這就又是徐王心裡的一根刺。

趙顥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抬起頭,看了看已經端坐在帷幕之中的太皇太后的身影。

他的母親,自從趙仲針的兒子即位後,就已經不再愛他了。

將他軟禁在親賢宅中,無旨不得出入。

禁軍里的剩軍,日夜盯着他。

而他身邊的親信,更是幾乎被全部杖斃。

宮裡面原先能幫他說話的張茂則父子,更是不知所蹤。

這讓他倍感凄涼。

唯一讓他好受一些的是——他那個妻子,那個讓他噁心的賤人,總算是被送進了瑤華宮。

然而,長子趙孝騫,卻依然如鯁在喉。

讓他渾身難受。

特別是聽到小皇帝,親密無比的喊着‘孝騫吾兄’、‘孝騫哥哥’,還承諾要給趙孝騫一個正任官。

趙顥的情緒,就有些綳不住了。

趙孝騫那個孽障,憑什麼可以當正任?

要當也該是他的小兒子趙孝惕啊!

然而,趙顥不敢發作。

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在慶壽宮裡,大宗正和嗣濮王現在都在。

也是因為,他看到他的皇嫂。

向太后淺笑吟吟的站在了小皇帝身邊。

那個賤人!

要不是她……吾去年恐怕能成功。

就是她!就是她!

趙顥在心中咆哮。

張茂則失蹤、陳衍被杖斃……

這一切的一切,在趙顥心中,只能是他那個皇嫂的手段。

加上去年趙仲針病重期間,那個皇嫂一道教旨,將石得一召回宮中,進而讓張茂則失去了對皇城司以及探事司的控制,使得他的計劃,最終落空。

這使得趙顥對向太后,憤恨無比,同時也無比恐懼。

那是他心裏面的夢魘。

趙顥甚至覺得,他現在被軟禁,也是向太后的手段。

於是,哪怕趙顥內心再怎麼悲苦,他也只能乖乖的表示自己的順服:“陛下厚愛臣子,臣代孝騫拜謝。”

說著,他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向太后的神色。

發現他的嫂子,依然保持微笑。

這讓他越發惶恐。

“二叔客氣了,都是一家人!”趙煦微笑着,就像是一個親愛叔叔的侄子一樣。

但在心中,他已經在回味着,上上輩子,一次又一次的在趙孝騫配合,羞辱、打擊趙顥的時光。

真是令人懷念啊!

剩下的一章,明天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