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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距離科齊亞家族所在位置有一百多海里。

等莉莉修女一路吹着冷風抵達時,她內心中的憋悶和憤怒,早就因為哆哆嗦嗦的身體狀況給凍回去了。

而當她踏上海灘之後,更是完全冷靜了下來。

“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

遲疑片刻,少女突然朝身後正停擺快艇的父親小聲道:“我覺得我現在的行為,實在有些衝動。”

回去?

醜男人聞言一愣,抬頭看了看已經泛白的天空,臉色立即黑了下來:“這都到地方了——半路上你怎麼不說?”

“風太大,張不開嘴……”少女心虛地回應。

實際上她這一路也很糾結。

想回去吧,都已經走到半路了,大半夜跑出來這麼久,豈不是白折騰?

但不回去,見到安迪後,又能怎麼樣?

和對方發一頓牢騷?

讓對方也跟着憤怒起來,然後大家一起對着王室,對着那該死的管家破口大罵?

這能有什麼用啊……

更重要的是,她和安迪根本就不熟。

情緒上頭時她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現在想想,接下來如果真的跑去那男孩面前大吐苦水……這也太尷尬了吧?

單是想想這場面,她都已經後悔了,更別提真的過去。

“風大你張不開嘴,你現在就好意思和我張嘴了?”

醜男人冷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女兒的提議,“中午之前,別和我提回去這個詞!”

說罷,他踏步朝着島上小鎮方向走去。

“我要去找個地方補覺,你呢,就去把你想做的事情給做完,半途而廢算是怎麼回事?”

“我覺得您應該和我一起去。現在這個時間,他可能還沒起床……”

“呵呵。”

冷笑聲伴隨着醜男人背影遠去而微弱,莉莉在原地呆了呆,最終嘆了口氣。

隨後她也沒再遲疑什麼,就踏步朝着視野盡頭,隱隱可見的那座小木屋走去了。

“就當是來通知他恩人死訊的吧。”莉莉邊走邊想。

人死了,安迪這個當事人總該有個知情權。

儘管這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反而會讓他和自己一樣,心情變得抑鬱。

但這也許會促使他更勤勉,更快的學會那個超凡能力?成為一位半超凡者?

給自己的尷尬行為找了一番理由後,少女逐漸釋懷,腳步跟着一陣加快。

她決定快去快回,只說正事,不打算多做停留。

想的不錯,但還沒等她真的走近木屋,就聽到一陣悠揚的號角聲從那邊響起。

這聲音氣息蒼茫,如同鯨魚的歌唱,又像是深海史前遺迹中傳出的古老吶喊,顯得十分特殊。

“他在吹海螺?”莉莉對此很意外。

身為一個海邊城市長大的人,她認識很多人都會吹海螺。

但吹得好聽,或者說吹得如此有氣勢的,還是頭一次碰見。

這種“樂器”,易學難精,一般人也沒興趣用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去鑽研如此古老而又簡陋的天然樂器。

不過緊接着,少女就釋然了。

因為她想起來,安迪似乎來自於法蘭國一個名叫卡塞的地方。

那也是個港口型城市。

“想來是興趣愛好吧。”如此想着,她的腳步已經靠近了木屋。

然後,沒等她看到安迪的身影呢,她就突然呆在了原地,表情變得十分僵硬。

因為她看到了蟲子!

密密麻麻的,在泛白天色籠罩下,顯得黑壓壓一片的蟲子!

這些長條形蟲子通體泛黃,長着大量令人頭皮發麻的長足,還在不斷爬行蠕動。

而今聚在一起,於朦朧光線下烏泱泱一片,佔滿了屋子前的空地。

彷彿來到了蜈蚣窩!

扭曲、噁心、驚悚、陰暗……

猝不及防看到這一恐怖場面,讓莉莉修女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臉色驚恐,嘔吐感從胃部誕生,並且愈演愈烈!

而當那蒼茫的海螺聲停止,圍聚在屋前空地處的蟲子們飛快朝四面八方潰散之際,她更是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嚇的轉身就跑!

安迪此時正站在木屋門前,聽到響動後轉頭看去,不由有些奇怪。

“她怎麼來了?”

莉莉修女對安迪來說算是個陌生人,因為安迪只見過她兩次,一次是在教堂考核中,另一次是在對方家族裡。

印象不多,也沒說過幾句話,按理來說,沒事對方不可能找上門。

就算有事,也該是她那個長得很醜的父親過來吧?

安迪對此很納悶。

不過此時,跑遠的少女已經拐了個彎,又竄了回來,他也就沒時間去細想。

“這些蟲子,怎麼會,你——”

驚魂未定的莉莉很想問這些蟲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當她看清站在屋前,手握着一枚海螺的黑髮男孩時,卻又瞬間愣住。

前兩天,她已經就職成為了一名超凡修女,而修女職業有着一個名叫[奉獻之眼]的能力。

這能力的主要作用是看出一個人當前是否處於人生困境中,以便修女上前接觸,給予幫助。

順帶着,通過這種被動的能力,修女們還能看出目標身上是否具備超凡力量。

而眼下,在她的視野中,安迪身上竟然亮着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芒!

“你,你已經學會靈體溝通了?”

她對此感到十分詫異,乃至於都忘記了剛才的窘境。

畢竟算來算去,安迪接觸到超凡捲軸的時間,也就一星期左右!

而她祖父與父親卻判斷,安迪學會這能力的時間,最快也要二十天……

“想來我在通靈師職業上的天賦還不錯。”

安迪聳肩回答,隨後側身請了請,示意對方進屋說話。

莉莉也沒詫異多久。

因為實際上,像她這種正式超凡者,學習靈體溝通這類基礎能力的時間,基本不會超過24小時。

安迪的進展是出人意料的,但“先天不足”,速度再快也就那麼回事——起碼她是這樣想的。

“你能說說,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嗎?”

被邀請坐在木桌旁時,少女重新回想起了之前經歷的恐懼,於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就像是正常人走在大街上,突然聽到一首好聽的曲子,跑來圍觀一樣。”

安迪如此回答,“那些蟲子是我的聽眾。”

“聽眾?”

莉莉聞言有些錯愕,但緊接着,她就反應了過來。

“你用的是,靈體溝通?”

“是的。”

“可我記得,基礎級別的靈體溝通,根本不能隔空施展?”

“如果有合適的樂器,就可以隔空使用。”

“合適的樂器?”

少女對此很不解,“你指的是這枚海螺嗎?”

海螺正放在兩人中間的木桌上,稍微一看,就能看出來,它和海灘上隨便撿來的沒太多區別。

只不過是,多了一些樂器需要的加工痕迹。

“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枚有着靈性的海螺。”安迪解釋道:“或者叫鬼螺,幽靈螺什麼的都可以。”

“就是說,它死了,但它生前的靈性還有殘存?”

“是的。”

“可這和隔空釋放靈體溝通有什麼關係?”

“我不能隔空釋放,但我可以直接和海螺溝通,然後再經由它去將特殊的聲波傳遞出去——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哦……”

少女聽的似懂非懂。

總覺得一個複雜現象被解釋成這麼簡單,有些不對勁。

而且她以前可從沒聽說過,有人能把靈體溝通這種低級能力,施展成這副模樣。

那些蟲子……

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場面,莉莉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於是她下意識就沒往深了想。

更是完全忽視了安迪口中,給蟲子吹一首好聽“曲子”這件事,其實比靈體溝通隔空釋放,要誇張乃至不可思議的多。

但就算沒有意識到這點,在經歷了剛才的事後,也終究讓莉莉回想起了,安迪往昔做過的那些震撼人心的舉動。

同時,這件事不知不覺間,也多少讓交談氛圍中的陌生感,消散了許多。

於是原本沒打算多提,只想簡單把警察局長死訊說出來的她。

在稍微平復了心情後,還是一個沒忍住,順帶的把昨晚被管家派人搜查莊園,並要求寫凌遲觀後感一事,給吐露了出來。

她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要和安迪說這些。

可能是內心深處,對安迪的欽佩,沒有像其他同齡人那樣消散一空。

乃至於莫名有種,安迪也許能做點什麼的錯覺。

也可能是,單純的想找出一個志同道合的人,說說話,發泄內心的憤懣與憋悶。

亦或是,她希望能從安迪這裡,得到一個不同於祖父口中那些“真相”的答案?

少女講述的話語十分流暢,條理清晰,可此刻的心情卻是迷茫的。

可惜,安迪並沒有給她當人生導師的興趣,他只是在靜靜傾聽。

眉頭微微蹙起,始終保持沉默。

直到少女講完所有憋在心裡的話,都沒見他表情有所變化。

這讓本以為安迪會因為救命恩人慘死,而顯露憤怒的她,有種莫名的失望。

憤懣的情緒也跟着逐漸冷卻了下來,只覺得一陣索然無味。

“也沒什麼事,來這裡只想通知一下你。”

莉莉語氣恢復冷靜,邊說邊站起身來,“現在通知到了,我就先走了。”

“有着千年歷史的約克王室,”坐在她對面的安迪見此開了口,“是不太容易被推翻的。”

莉莉聞言沒說什麼,以為對方是想勸說自己要忍耐,或者給他自身的無能為力找理由。

結果接下來,她卻聽到了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話。

“但想要對付那位管家,其實非常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