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了我的面前，我驚訝地看着他，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或許，也因為他僵硬的五官無法作出表情。

我們就這樣……一直大眼瞪小眼……

“你……整容啦。”他這副樣子完全像是整容失敗的樣子，又或是手術後沒有長好的感覺。

他用那張五官僵硬的臉看我一會兒，指向我：“你，是我們的朋友。”

“是的。”我毫不猶豫地答。

他又指向了天空：“不要把怪物，引到我們這裡，魔界，已經夠糟了。”他用那張僵硬的嘴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立時心感抱歉，雖然魔界魔族不多，我也不該為了顧全人間的安全，而把小蟲引入魔界，我抱歉看他：“對不起。”

他繼續看我，阿爆蹦到他身邊，那張臉還是我給他畫的，阿爆擔心地在我和欲，望大王之間來回看。

欲，望大王收回手，兩隻眼睛直直看我：“我們，想去人間。”

我一愣：“這……不太可能。”

**大王立時豎起那兩道大粗眉：“既然你，是，我們的朋友，你，應該，幫我們！”

原本，欲，望大王身上殺氣十足，可是他那副僵硬的五官和豎起的兩道大粗眉卻讓人忍俊不禁。

我忍住想笑的衝動，盡量冷靜地看他：“為什麼一定要上去？”

他指向周圍，甩起了黑黑的袍袖：“誰，願意，住在，這裡？這裡，是人類的，垃圾場。”

紅色的飄絮在我和他之間依然靜靜地落下，這裡是人類的絕望，悲傷，痛苦，貪婪，欲，望等等負面情緒，它們產生了巨大的負面的能量，讓魔界成為一個負能量的垃圾場，這些人類對自己，對人間的恨生出的魔族，卻又嚮往人間。

我變得沉默，因為，我不知道欲/望大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那你到人間後想幹什麼？”我問。

他指向自己的臉：“做人。”

我有些吃驚，我以為他會說佔領人間，或是滅絕人類或是更大的，我無法想象的目的，而他，卻只告訴我，他，想做人。

“這裡，丑。”他面無表情地看看周圍，魔族們紛紛立在他的身旁，安靜無聲，它們蹲在充滿絕望的紅色的飄絮里，原來，他們的目的，都只是做人。

我怎麼就忘了呢？

第一次遇到阿爆的時候，他也是寄居在人類的體內，從我們的角度，他們是錯誤的，他們佔據了人類的心與身。

可是，從他們的角度看，事實是那麼地簡單，他們……只是想做人……

“你們想……做人？又是為了什麼？”我追問。

欲/望大王看看周圍的魔族，再看看周圍的魔界，看向我：“為了，好看，為了，看好看的，為了，吃好看的，為了，穿好看的。”

我怔怔地看他，我恍然明白了他們的願望，他們的欲/望是只是為了離開這個醜陋的，充滿絕望的，甚至沒有生氣的世界，有誰願意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裡，甚至，是數千年。

他們那麼努力地想掙脫魔界，只是為了在一個美麗的世界裡生存。是啊，誰願意住在垃圾堆里？

可是，六界有六界的規矩，六界亦有六界的生存法則。就像神族，在魔界無法生存，而魔族，在人間其實也難以生存，他們會受到人間正能量的影響，慢慢消融。

“如果我說，你們上去，就會死，你們還想去嗎？”我抬眸看向**大王。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半天，開了一口：“會死？”

“恩，會死。”

他變得沉默。

我繼續解釋：“雖然，你恨這個世界，你是應該恨，這個世界是人類心裡的垃圾，他們的恨，妒，欲，貪全在這裡，可是，正是這些垃圾的情緒，生出了你們，所以，你們依賴於此，所以，當你們能到人間時，你們只能寄生在人類的身上，可是，你們活不了多久，因為人間這些情緒不足以讓你們所有人存活下去，大部分的，這些垃圾情緒來到了這裡，來到了這個魔界。”

欲/望大王繼續沉默。

我看向他，還想勸他改變主意時，他卻開口了：“那我們不去了。”說完，他竟是直接轉身走了。

誒？我還以為他會大義凜然地說：我們不在乎！即使死，也要在死前看一眼美好的世界，享受短暫的美好的人生。

阿爆露出了失落的神情，魔族們紛紛低下臉，跟在他們的大王身後，他們一起走在小蟲掉落時砸出的那條長長的溝壑里，那裡形成了一條又長又深的道路，裡面紅色的飄絮被小蟲的身體震散，露出了被覆蓋在厚厚紅色飄絮下的地面。

我跟了上去，蹲下身摸摸黑色的地面，發現是泥，我立刻看四周，魔界是凡間的映射，一切的一切和凡間是一樣的，這裡就像是鏡像的凡間，鏡像出了凡間的世界，也鏡像出了凡人內心裡的陰暗。

所以……

“欲/望大王。”我叫住了正遠去的他，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依然僵硬：“幹嘛。”

他的語氣和他此刻僵硬的表情讓他看上去憨憨的，根本不像曾經看到的那個巨大的，讓人望而生畏的魔王。

“或許這裡只是需要收拾一下。”我看着他笑了，他還是那張僵僵的臉看我，似乎沒理解我的意思。

我再次蹲下身，扒拉扒拉黑色的泥土，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剛才被我用空的礦泉水瓶，把泥裝了進去，站起：“給我一點時間，我讓這裡和人間一樣美麗。”魔界的空氣是神族，神器和神物的剋星，可是，當我曾是凡人的身體來到這裡時，並沒有受到傷害，因為，那些飛絮來自於人。所以，或許，這裡對凡間的花草樹木也不會造成傷害，它們或許在這裡可以存活。

欲/望大王變得安靜，站在那裡看不出任何錶情，因為他的五官很僵硬，就連他的眼珠也像是假的，還無法作出眼神的變化。但是，他一直看着我，變得從未有過的安靜。

他身邊的魔族激動起來，他們或是跳躍，或是拍打地面，或是扇動翅膀，或是呼哧呼哧發出激動的聲音，像是在為未來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