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天，你的心底，生出了恨……”我再次揮手，又一個東皇浮現在了空氣之中，他憤怒的臉上是恨，“你恨那些一而再再而三毀掉他心血的神族，你恨他們不知珍惜與愛，你恨他們的暴力，你恨他們的私慾，他們為了權欲想要弒殺你，他們因為野心想占我為己有，於是，你抹殺了他們，你重置了世界，這是第一次，你毀滅了這個世界……”

東皇猛地回神，看向那個憤怒的他，他走向他，他看着他的臉，看着他憤怒的雙眸，裡面是怨恨的黑暗，他猛然驚醒，轉身看向之前的他，在之前的他，他們立在他的周圍，如同時鐘一樣分離在三個方向，他驚詫着，心慌着，再次看向那個充滿憤怒和怨恨的他，從那一次開始，一個，又一個世界，全是由他親手毀滅。

“在一次次毀滅中，你變得麻木，變得冷漠……”我的話音吸引了他的目光，我將最後的一個他，放在了最後的位置，和那三個不同時期的東皇，分立在了東南西北四方，東皇和我的影子如同時鐘的時針和分針指向最後的他，那個已經沒有了任何錶情，冷漠無情的他。

東皇一步，一步走向最後的他，他的臉上不會再有對世界的愛，也不會再有對世人無知的悲憫，更沒有世人反叛他的憤怒。

什麼都沒有，他只為造世界而造，世界不完美就抹去衝來，他的愛被怒吞沒，他的怒又被恨吞噬，他的恨最後化作了一片麻木的黑暗，在他的眼底瀰漫，形成了巨大的黑洞，吸走了他太陽的熱情與月亮的柔情。

東皇怔怔地看着最後的他，那個雙眸中沒有愛，沒有怒，沒有悲，沒有憐，沒有恨，什麼都沒有了的他，就像……一開始沒有人心人性的我。

“你恨他們的恨，卻在不知中被他們的恨影響着……”我走到他的身旁，他慢慢地側開臉，雙眉開始痛苦地緊擰，我看向他，“東皇，只有讓你看到自己的過去，你才會知道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明白，天之目為何離開。”

東皇陷入了長久的安靜，他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他揮了揮手，那些曾經的他一一消逝……

“你在漸漸重生，而我……卻在漸漸墮落……”他終於開了口，而他的話，更讓我欣慰，他明了，他知道了我想給他看的是什麼，他知道了自己正在經歷的變化，他看到了自己眼中的黑暗，他看到了如果不去改變，他會面臨的未來。

不愧是東皇大帝，這位偉大的，創世之神。

“為什麼說我是重生？”我輕輕拉住了他的袖子，“現在還不能告訴我嗎？”

他側回了臉，卻是依然沒有看我，而是緩緩地，在我面前單膝跪落：“大公主，是東皇錯了……”

我幾乎震驚地看他：“你叫我……什麼？”

他依然低垂臉龐，對我是從未有過的恭敬：“大公主。”

“大公主？！”

“您是大宙神箜的長女：太一真女公主殿下。”

我吃驚地，幾乎是怔愣的看他：“什麼？你快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微微蹙眉：“大宙神陛下的子女各有自己的世界，您也是如此，您也有自己的世界，可是，在與黑暗大神的大戰中，您與他同歸於盡，您的世界也因此而被毀滅，您用最後的神力將世界儲存在自己的殘身中，等待重建……”

“上一個世界的碎片！”

“沒錯。”他的聲音變得如同低吟，“您的碎片……”他的聲音帶出了一絲哽咽，“我的任務是讓你重生，讓你恢復人心人性，最後，將記憶還給公主殿下，可是……在朝夕相處中，我對公主殿下產生了私慾，我想獨佔公主殿下，我想擁有公主殿下，我想成為公主殿下的男人，我……愛上了公主殿下……”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始終低垂臉龐，宛如已經無法正對我的眼睛，無法再面對我。

“要讓您重生，需要創造一個世界，讓您在這個世界裡經歷無限次輪迴，慢慢恢復人心人性……”東皇徐徐道出了一切，“可是，正如您說的，我太心急了，因為我渴望得到公主殿下的回應，渴望得到公主的愛……我想創造一個完美的世界給您，反而陷入執着的魔道……”他停下了話音，沉默了許久，宛如在慢慢反思，“是我對完美的理解有了偏差，是我在追求完美中，迷失了方向，所以，我在一次次輪迴中，先喜歡上的，總是那些容顏美麗的女子，而非並不完美的您……”

“東皇……”

“呵……”他苦嘆地搖了搖頭，“您雖然失去了記憶，卻依然教會了我一個道理，完美不能浮於表面，沒有真正的完美，卻有自己心中的完美，只要真心喜愛，任何的不完美，都會變得完美……”他緩緩抬起臉，淡笑的看着，可是那笑容卻帶着一分凄楚，一分滄然。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緩緩划過他臉部優美的弧線，匯聚在了他的下巴之下，然後，化成一顆金色的凝露，從他尖尖的下巴下滴落，墜落在了天眼的地面之上。

“小嵐，你是不是已經可以殺了我？”他微笑地問，眼中卻是噙着淚水。

我撫上了他的臉，心痛地看着他微笑地搖了搖頭：“當看到天之目所有的記憶時，我只想幫你找回最初的自己，找回我們的愛……”

“太晚了……”他的聲音變得輕顫，唇角卻依然帶着微笑，“我毀了你所愛的世界，我罪無可恕，我無顏再在你的面前，再提愛你，小嵐，你已經可以創世，請成全我恕罪之心……”他緩緩站起，身上神光開始閃耀。

“東皇！你想幹什麼？！”我立時去拉他。

他卻飛的更遠，他微笑地看我，淚水如同水晶滾落面頰：“我有罪……我知道了自己所犯的罪，無法活下去，更無法面對你，你隨我去吧……”立時，金光從他身上迸發，上古和小蟲驚訝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