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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www. 吳陌最近睡得很不安穩,老是做着同樣的夢:昏暗之中,間或閃出幾點微弱的紅光,宛如翩翩起舞的紅精靈,咻咻地遊走。

他不知道這是哪兒,也不知道紅精靈從何而來,往何處去。夢境中,每當他試圖追尋紅精靈的蹤跡時,都會覺得呼吸不暢,繼而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漸漸窒息了一般。

他的麵皮被憋得紫漲,拉風箱似的嗬嗬喘着氣,猛地驚醒過來,後頸處一片糯濕冰涼。

“哎喲不對,貌似我掏了一窩地牛。”

剛剛清醒的吳陌,身體像裝了彈簧一樣,騰地蹦了起來。果不其然,在他身前的草叢裡,蠕動着五隻手臂大小的動物,油光水滑的灰色毛皮裹着肥嘟嘟的身體,額頭正中伸出一截尖角,散發著黑亮的光澤,被繩索緊緊地縛在了一堆。

吳陌抬眼望了望天,夕陽斜射過枝椏,在地上拉出斑駁的光影。

“位置沒動。”

他後怕地抹了一把頸後的冷汗,

“虧得沒出什麼意外!我這是眯了多久?十分鐘還是五分鐘?”

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就開始在這片溝壑之中忙活,絞盡了腦汁,耗幹了氣力,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成功地捕獲了這窩地牛,隨後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無盡的疲勞和飢餓感涌了上來,眼前一黑,就這麼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丟人啊,被餓暈了!”

不過還真別說,這短暫的昏睡,讓吳陌恢復了不少的體力。他定了定神,取過背包,拿出一隻網兜,不顧地牛們吱吱的抗議,將它們一股腦塞了進去,提起來徑直走向不遠處的一條小溪。

周遭的地形地物他熟悉得很,閉着眼都能尋到合適的地方。

背靠着一塊半人高的大石,吳陌手腳麻利地搭好了一個簡易的灶台,轉身抓向旁邊的網兜,伸手一撥,揪住了一隻地牛,另一手摯出一把閃亮的短刀,照着短粗的頸部便是一下,亢奮而短促的吱吱聲嘎然而止。

像是變戲法似的,拿刀的手再一翻,短刀變成了一隻拳頭大的玻璃瓶,湊到口子處接住了汩汩而下的血液。

他揮舞着短刀,雙手宛若合著鼓點一般,有節奏地上下翻飛,只在片刻之間,就將地牛拾妥的整整齊齊,篝火點了起來,能吃的部分都分成了塊狀,依次掛上了烤架、帶角的毛皮和血瓶收進了背包、雜碎深埋進坑裡。

吳陌去溪水邊凈了手,回到篝火旁坐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動着烤架,嗤嗤作響的烤肉聲和香氣瀰漫開來。

“要是不為了吃而吃,那該多好!”

只有衣食無憂的人們,才能脫離為了吃而吃的低級趣味,哪像自己,面對着這種美食,心頭竟然滴出血來。

一頭活着的地牛,比起毛皮血漿這些零碎,能多賣出十倍以上的價錢,倘若不是餓得很了,他斷然不會為了果腹而宰掉這頭地牛。

十七歲的吳陌,算是活得通透明白,別人他也羨慕不來。每個人的命運多舛或康正,大多得自天授,生而貧窮才是自己的原罪。

然而也怨不得父母。

吳陌其實長得不醜,方面大耳,濃眉高鼻,身上已經有了一點肌肉男的雛形,體型健壯碩長。美中不足的,大約就是那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實在是略顯小了一些。

粗看之下,雖然臂膀上的皮膚有些發黑髮粗,臉上卻是白皙細嫩,與身上大相徑庭,有道是唇紅齒白,倒也算得相貌堂堂。

鄰里的老人們都說,一看他的面相,就知是個有福之人。少時這話他也愛聽,然而等他自己略微大了幾歲,學問見識也隨之增長之後,一直覺得這些糟老頭子們壞得很,

“我信你個鬼!”

從吳陌記事的時候起,他就整日為了一口吃食而四處奔波,假若這等際遇也能稱之為有福之人的話,還有沒有天理了?

“唉,暫且吃個三分飽吧,趕緊回到鎮上賣掉,那才是正經的事兒。”

吳陌的心底還是歡喜的。

昨日他出得鎮來,本意是想走得遠些,到華陰谷裡邊的林子里摸些鳥蛋而已。因為他只帶了三個白饃,勒緊褲帶也才勉強夠得一日的口糧,根本就沒有耗費體力的資格。

一路無話,中間只歇了一次,啃掉了一隻白饃。將將快到了目的地,走過路過的時候,眼尖,瞅見了一堆新土,喻示着地牛的新居。

比起前幾年,地牛變得越來越雞賊,那洞是越打越深,等閑大約是束手無策的。他一咬牙,一跺腳,破釜沉舟般地尋跡而上。畢竟要是掏了窩地牛,遠勝於背回一堆鳥蛋,這幾十天的日子就有着落了不是嘛。

有些事,光靠想想是不成的,得真的去做。

烤架上的肉塊變得香酥焦黃,吳陌撒了把鹽,顧不得燙嘴,三口並做兩口,不一時就吃了個精光。望望網兜,又望望烤架,心中抑制不住的天人交戰,

“再宰一頭?”

“不行,太奢侈了!能換十籠白饃呢!”

那至少夠自己吃上個十天!

吳陌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按住了蠢蠢欲動的心思,手上的動作倒是利索得緊,熄掉篝火,取出尚未燃盡的固體酒精塊,連同烤架一併收了起來。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目光掠過不遠處的山口。

兩座雄偉的山峰隔空對望,仿似守門的天神一樣,中間的隘口不足百米,合攏着一個碩大的山谷。

這便是華陰谷,西山覆著茂密的山林,而東山則是光禿禿的石林,因此也叫做陰陽谷。從谷口進去,裡面才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嗯?什麼聲音?”

吳陌張着手臂的身體突地變得僵硬挺直,屏息靜氣地歪着腦袋側耳細聽,朦朧中,他撲捉到一陣‘哞哞’的低沉吼聲,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不妙,這是獨角蟒熊!誰把這傢伙給招惹來了?”

成年的獨角蟒熊,肩高三米有餘,體重三噸以上,是不折不扣的山林之主,所到之處,鬼神辟易。

它們藉著百公里時速的衝勁,頭上的獨角能頂碎山石;一熊掌拍過去,能生生打折碗口粗細的大樹。最可怕的是,蟒熊還是群居的雜食性生物!

它們會吃肉的!

然而吳陌更是知道,哪怕蟒熊站着不動,就算自己拿着獵刀全力一揮,也扎不穿人家的毛皮。別問他怎麼知道的,很簡單,多年以前,蟒熊犯境,他親眼見過一幫大叔們的攢刺。

時過境遷,即使他從少年變成了青年,力氣大了不止十倍,吳陌也琢磨着自己跟那些大叔並沒有什麼不同,還是破不了人家的防。

緊接着,山谷裡邊傳來了更多的喧鬧和嘈雜,地上跑的天上飛的,呼啦啦的一片一片,哭爹喊娘似的四散奔逃。

吳陌也不例外,他又不傻,雖然年紀不大,然而混跡山林已有十餘年,對各類野獸的戰力了如指掌。

他估計蟒熊的爪子揮過來,哪怕沒有直接打在身上,光是爪風的餘波就能讓自己筋斷骨折,嗝屁着涼。

難道還能愣在這裡等死么?

他知道自己跑不過蟒熊,不過並不是很緊張,在他想來,只要跑個百十來米,處境就會好得多了。

從華陰谷里流出來的小溪偏向東南,雖然只有十來米寬,但一出山谷,由於流經東山腳下,原本還算平坦的小溪兩岸畫風陡變,儘是崎嶇林立的怪石,應該對蟒熊龐大笨重的身軀非常不友好。

“我就不信了,你們還能蹦個十幾米高?”

手忙腳亂之中,吳陌還不忘抓起網兜,裡面的地牛正在瑟瑟發抖。

“別怕,哥帶着你們去飛。”

“話說你們都是頭上長角的,五百年前沒準還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這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沒等吳陌放開腳步,他的耳中卻聽得真切,一片喧鬧之中,夾雜着人的喊聲!

“開盾、開盾頂上去!”

這是一個男聲的嚷嚷,話音里透着狼狽和急迫。

男聲明顯是在呼喚旁人,讓吳陌很是鄙視,呸!自私自利的小人!

果然是人類的武者,才會去撩撥蟒熊這樣的山林霸主。

另一個略顯虛弱的男聲回道,

“我不。。。,不能。。。”

由於還隔着一段距離,以吳陌的驕人耳力,也只能聽得到其中的幾個詞。

好像是拒絕了。

對啊,這才是一個有節操的武者應有的回擊,小人,你自己頂上去得了。

呃?等等,頂?聽這意思是正面硬剛?

開什麼盾?能頂得住蟒熊的衝擊?

在吳陌的記憶里,鎮上的鐵錘大爺,當年也是不敢直面蟒熊的。

“謝可、路哥、咱們仨上,把蟒熊引開。”

“你們出去以後,往林子那邊跑。”

隨着喧雜聲的迫近,一個清脆且颯爽的女聲響了起來,聽上去就一定是一個漂亮的女武者!話音里那種一往無前、捨我其誰的氣勢,更是將少年吳陌的仰慕推到了極點。

吳陌正在飛奔的腳步頓了一頓,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的唾涎,聞聲而知味,他正是容易幻想的年齡,自動將女聲演化為風姿卓約的女神。

“我來!司司,你的機甲已經壞了,你跟大家一塊兒先走。”

吳陌分辨得出來,這是最早嚷嚷的那個男聲。還是有點擔當的嘛!這不禁讓他的惡感略略減輕。

機甲是個什麼東東?

這幫人對地形蠻熟悉的嘛,還知道這邊左林右水,隨後吳陌的心頭一寬,暗暗地罵了一句,

“真是一群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