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意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被忽略的事實。
她崇尚一切古典藝術形式。
從陶藝到骨笛。
從二胡到古琴。
只要怪蜀黍願意演奏,管他是給姐姐、給爸爸還是給空氣拉琴。
她只要有的聽就好。
趕在夢心之拒絕之前,宗意搶先一步“說唱”道:“姐姐姐姐姐,我有個問題。”
“怎麼了?”夢心之立刻把關注點轉移到了宗意身上。
這句用宮商角征羽唱出來的口頭禪,已經成為夢心之多年以來的條件反射。
“能不能義哥哥拉二胡,姐姐你跳舞呀?”
宗意眨着她好看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好看。
雙瞳剪水,目光炯炯。
這是來自宗意的眼神殺絕技。
夢心之通常都沒辦法拒絕,這一次,是個例外。
“不能哦,一樓的遊樂場,現在已經變成諾姐姐的咖啡館了,還是你親自挑的故事。以後呢,我們跳舞都到天台,或者五樓的練功房。”夢心之說。
“可是,我的姐姐誒,剛剛義哥哥都和我說了,他說這裡今天還沒有對外營業呢。”
言下之意,極光之意工作室,今天還可以最後再做一天專屬遊樂園。
“不要可是了。”夢心之笑着摸頭,循循善誘道:“遲早需要習慣的事情,小意為什麼不能早一天呢?”
“可是……呃……不不不。”
宗意想起來夢心之剛讓她不要說可是。
宗意最聽姐姐的話了,話說到一半,硬生生地改口道:“阿意想要看姐姐跳《野蜂飛舞》嘛。”
宗意認真地想過了,以她的舞蹈水平,確實也沒可能撐起《野蜂飛舞》這樣的曲子。
尤其是被聶廣義演湊出萬馬奔騰氣勢的二胡版。
“不可以哦,這個音樂的節奏太快了,只適合蜜蜂翩飛,不適合人類蹁躚。”
夢心之又摸了摸宗意的腦袋,和風細雨地告訴宗意一個道理:“也不是你想聽,演奏的哥哥就願意再拉一遍的,你說是不是?”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互動。
很和諧,很養眼。
所有人都看着,沒有出聲的。
在現場有這麼多人的情況下。
這其實是有點奇怪的。
夢心之就是有那種別樣的氣質。
她一開口說話,就讓人不忍心打斷。
擁有說唱頭口禪的宗意小姑娘除外。
當然,例外的還有媽媽夢蘭。
這會兒現場只有六個人。
原本應該在場的夢蘭,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是穿着睡衣下來的。
要趕在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穿着打扮之前,趕緊上樓換一件。
工作室的另外四個人沒有出聲,但都有很認真地在聽。
忽然一下被提到,【演奏的哥哥】趕緊表態。
“我願意的,你們還要聽一遍《野蜂飛舞》嗎?或者別的什麼?只要我會的,只要你們想聽,我都可以試着演奏。”聶廣義如是說。
古典過敏?
呵。不存在。
至少現在,此時此刻此地,聶廣義完全感受不到有過敏原。
夢心之頷首,過意不去道:“小妹給你添麻煩了。”
聽夢心之說話,洋洋盈耳,娓娓動聽。
和她的氣質一樣,完全沒可能感受到她的酒量……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不管是氣質還是聲音。
外人怎麼都想象不到,夢心之和爸爸宗極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一種小女兒的姿態。
聶廣義對這道聲音妥協了。
僅僅只是聲音。
他對夢心之這個人,確確實實是一點想法都沒有的,因為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句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這個人,她應該是神,不應該是人。
人和神是不應該在一起的。
不信的,可以去看看曹植的《洛神賦》,就知道什麼叫愛而不得了。
說錯了,在廣義大少這兒,是不愛便無需得。
聶廣義不知道自己腦袋裡,亂七八糟地想的是什麼。
那麼討厭古典,為什麼還要讓人點歌?
——在這麼個既可以養鵝又可以放鴿的咖啡館。
聶廣義百思不得其解,卻還是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他才不是看到個跳舞的姑娘,長得超凡脫俗了那麼一點點、聲音好聽了那麼一丟丟,就毫無原則地有求必應。
呵。天才建築師聶廣義。對女人也過敏。
除非——宣適弟弟願意變性。
“想聽什麼都可以。”聶廣義換了個嚴肅的表情,重新說了一遍,這一次,他順勢提了個條件:“只要有人能告訴我這個地方為什麼叫極光之意。”
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從意大利好奇回國,一直好奇到身臨其境。
夢心之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宗意:【你是不是真的還想再聽?】
宗意拚命地點頭。
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說【姐姐你今天都不寵我!】
夢心之無奈,拉着宗意後退了一步,退到了爸爸宗極的身邊。
“這個問題啊,你可能得問我們的爸爸。”夢心之的語氣都變了,帶了一點甜,一點軟。
雖是不易察覺,善於觀察的聶廣義,還是感受到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改變。
接收到大女兒指令的宗極,在這個時候加入了談話。
他的眼睛裡面有光。
有興奮,有得意,還有很多的說不清。
和聶廣義第一次向宣適介紹Concetto di Aurora隱藏功能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位小兄弟,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名字特別好聽,特別有意境?”宗極以提問代替回答。
“嗯。”這一點,聶廣義沒辦法否認,否認宗極,就是否認他自己。
只不過,小兄弟叫法,有那麼點讓聶廣義覺得不舒服。
要是別人這麼問他,聶廣義就發飆了。
這根本就不是問候他大兄弟還是小兄弟的事情。
這是憑什麼一個稱呼也要說得這麼古典的問題!
從聶廣義那兒得到肯定的回答,宗極也沒再賣關子。
他直接開口介紹,用手指着夢心之對聶廣義說:“這是我大女兒夢心之,她跟媽媽姓。”
然後又指着宗意,說道:“這是小女兒宗意,心意的意。”
緊接着,宗極又指了指自己:“鄙人宗極,是大心和小意的爸爸,我這麼介紹你能不能想起點什麼?”
聶廣義搖頭。
這都什麼和什麼?
完全讓人摸不着頭腦。
宗意小姑娘在這個時候,再次開啟了強搶答模式:“義哥哥,我給你個提示哦~還有個大哥叫宗光哦~”
“然後呢?”聶廣義終於把注意力放到宗意身上了。
“然後你組合一下我們的名字啊!”
“名字?”
“對啊。”宗意見聶廣義還沒有理解,乾脆把提示給徹底了:“爸爸,哥哥,姐姐,我,我們四個人的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加在一起,是什麼?”
宗極、宗光、夢心之、宗意。
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
聶廣義無語了,他不相信宗意的話,抬頭問宗極:“就這麼簡單?”
“這怎麼能是簡單呢?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
宗極的興奮還在繼續。
他把宗意拉到身邊,寵溺地看了一眼。
又是揉腦袋,又是刮鼻頭。
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下來,才抬頭接着給聶廣義答疑解惑。
“阿意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想好了【極光之意】這個名字。”宗極說,“想着我以後不管是做什麼事情,只要是我覺得有意義的,都一定要註冊【極光之意】這個商標。這一晃啊,十一年就過去了。我們阿意都是十一歲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