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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球之於華夏大抵是特殊的。

59年世界乒乓錦標賽華夏拿了第一塊金牌後,從六、七十年代與日苯爭占鰲頭,到八、九十年代的中瑞之爭,再到後來“有的人只要一握手,她就已經輸了”……

“林同志,這就是那個孩子?”

省隊的魏宏偉教練忙完了,迎過來打量起鄭珊。

小姑娘穿着粉色長襖,粉雕玉琢的小臉兒,長發扎在腦後,還戴着一個魏教練的女兒纏着他買了許久他卻不捨得的頭花。

瞧着就是嬌養出來的孩子,不像能吃苦的樣兒。

魏宏偉不自覺皺了下眉。

他是省隊主教練,找門路托關係來請他收了自家孩子的人不知凡幾。

一般情況下,魏宏偉都會直接以“省隊有選拔規則”推掉。

林念禾這顯然不是一般情況——魏宏偉的領導直接通知他接待,還不忘提醒他,給隊里打電話的人住大院獨棟,就算那孩子打得像彈棉花,也不能罵。

現實啊,總是讓人無奈。

“魏教練您好,”林念禾笑着與他握手,“她叫鄭珊,是我的學生。”

說著,林念禾輕輕握了下鄭珊的手。

鄭珊抿了抿唇,按着鄭麗榮教的朝魏教練鞠了個躬:“教練好。”

“哎,你好。”到底是個孩子,魏宏偉沒擺臉色,問她,“你打多長時間了?”

“一個月。”

魏宏偉:“……”

鬧呢?

魏宏偉看向林念禾,表情格外僵硬,竭力忍耐住罵街的衝動,委婉地說:“林同志,我們這是省隊,隊員大多是從市隊選拔出來的,他們進來前少說都打了兩三年的球了。”

他能理解家長看自己的孩子怎麼看怎麼好,這是人之常情,但比賽可不會因為“我媽覺得我天下無雙”就把金牌給你。

他更沒興趣也沒時間教一個半大孩子打球。

林念禾早想到了教練會是這種反應,不然她也不會央着蘇昀承來找關係。

“我明白。”林念禾點頭,嘴角依舊掛着笑,“我們本也沒打算一步登天,這次來打擾主要是想認識到自身的差距,如果方便,請您安排個隊員與珊珊打一場,可以嗎?”

“這……”魏宏偉的眉頭舒展開幾分,思忖片刻後點頭,“行,你們過來吧。”

打一場而已,總好過直接讓他收了這小丫頭。

他完全沒把一個剛打了一個月球的小丫頭放在眼裡,隨便叫來一個省隊倒數的運動員過來,讓他跟鄭珊打。

林念禾幫鄭珊脫掉外套,捏了下她的小臉兒說:“去玩吧。”

鄭珊牢牢握着她的新球拍,抿着小嘴,緊繃著像是要去參加最重要的比賽。

與鄭珊對打的運動員叫張永慶,已經十六歲了,比她高出許多,胳膊腿也更長。

他有些局促,低聲問魏宏偉:“教練,咋打?”

“隨便打打,”魏宏偉說,“別讓孩子輸得太難看。”

“行。”

張永慶站在球桌旁,習慣性地咬住了下唇。在來省隊以前,他是市裡比賽的第一名,來了省隊之後,第一成了倒數,如今他每次站在球桌旁,掌心就控制不住開始冒汗,哪怕對面的只是個孩子。

張永慶發現對面的小孩比自己還認真,她的眼睛很亮,燃着小獸似的攻擊性。

張永慶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發了個反手下旋球。

這球發出去他就後悔了——教練剛說要讓,他就發了個高難度的發球,小孩第一個球就接不到,哭了咋整?教練不得踹他?

出人意料的,鄭珊接下了這一球。

鄭珊的確只打了一個月乒乓球,可與她對戰的人眾多,既有溫嵐這種直來直去打快攻的,也有謝宇飛那樣喜歡玩花活兒的,更有王東那種上躥下跳亂七八糟的。

不誇張地說,在被王老師的球技折磨過後,哪怕球桌對面站着一頭狼,鄭珊都不會怕。

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是比與王老師打球更可怕的了。

鄭珊很冷靜,眼裡只有球,她甚至都沒注意自己的對手長什麼樣子。

魏宏偉原本只是出於禮貌陪着,但漸漸地,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這孩子……

場上比分9:4,鄭珊落在下風。

“這孩子真的只打過一個月?”他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鄭珊丟分多,但張永慶畢竟是省隊的正式隊員,又是打過市裡比賽的老手,鄭珊在他手下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是,真的只有一個月。”林念禾說,嘴角不自覺上揚,控制不住驕傲。

她是外行,但她覺得鄭珊能拿分就是厲害,誰說珊珊不好她就揍誰。

場上,鄭珊的長辮子左右搖晃,盪起生機勃勃的漂亮弧度。

“是個好苗子。”魏宏偉若有所思地說。

他們兩個在場下評價,場上的兩個人卻都不輕鬆。

鄭珊自不必提,她的額角早就滲出汗水,小臉兒紅撲撲的。

張永慶越來越緊張——他感覺得到,自己拿分越來越難!

體育從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他對面的小孩就像一塊干海綿,哪怕是在場上,她也在不停地汲取養分。

她甚至也嘗試發反手下旋球,失敗了,但那姿勢,與張永慶發球時的動作如出一轍。

張永慶不自覺地咬緊牙關,甚至嘗到了淡淡的鐵鏽味。

他現在是倒數第一,可他以前也是第一!

他皺着眉頭,胳膊不自覺多使了三分力,使出了最拿手的快打。

這一球來勢洶洶,鄭珊接得有些吃力,她剛跑到右邊接下球,還沒轉身,就聽到乒乓聲又近了。

她猛地轉身,循着聲音伸出手。

可她的眼前卻突然黑了!

不是停電,也不是體力不支。

是她的辮子甩動幅度過大,蒙住了她的眼睛。

鄭珊感覺球擦着球拍邊緣彈飛,繼而就只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

“啊!”

她不禁輕呼。

“珊珊!”

林念禾嚇了一跳,一個箭步衝上前,接住了腳步不穩的鄭珊。

她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長髮,藉著挎包的遮擋從空間里拿出眼藥水給她沖洗眼睛。

鄭珊的眼睛紅紅的,被頭髮抽的這一下有些疼,但更多的是氣惱。

如果不是頭髮,她能接到這個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