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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禾把他們幾個拽回屋子,開了客廳的燈,又倒了牛奶給溫嵐和苗紅旗,拿出水果瓜子。

討伐孫家大會正式開始。

“我淑梅姐要長相有長相、要身高有身高,還是北大的!他家怎麼敢的?還配不上……我淑梅姐的腿比她兒子命都長,配死他!”

“孫光輝那就是個悶慫,平常就八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他來了還能說啥?說你倆私奔不管他爹媽?他真想說這話咋不當面說?”

“淑梅還去過廣交會呢,他們飲料廠都沒去過。”

“就是!錢大哥這個車隊隊長工資比他那個副廠長都高,這話他怎麼不說呢?大嫂在家帶孩子一個月也能賺二三十塊,不比正式工差吧?”

“大民現在就當上班長嘞,以後少說是個營長!王營長的大姐咋不得配個營長嘛!”

“……”

江湖規矩,閨蜜向來勸分不勸和。

王淑梅聽着,都忍不住想起孫光輝的好來了。

“那個……他也不算太差吧……”

“如果單說孫光輝這個人,那我說不出他有什麼大問題,”林念禾喝了口茶,話鋒一轉,“但他家裡就是妥妥的減分項,就算不滿意,他父母那麼大年紀了,還能不知道怎麼體面的解決問題?當面為難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

“就是!你就是瓜,”溫嵐戳着王淑梅的腦袋瓜,“你咋不直接掀桌子?回去了可別跟王嬸說,不然她肯定先拍你個不爭氣的!”

苗紅旗連連點頭,深表贊同。

“不對啊,就算王嬸離得遠,你不能直接去找麗榮姐?讓四哥帶着兄弟們去給她拜年……”

眼見着越說越刑,王淑梅連連揮手:“哎哎哎,停一停、你們都停一停。”

三人都不說話了,看着她。

王淑梅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指向一旁的座鐘:“三點了,不睡覺嗎?”

這場討伐會已經開了近三個小時了。

林念禾:“六點五十左右升國旗,咱們這會兒睡……起得來嗎?”

很顯然,起不來。

那……繼續吧。

這一晚,孫父孫母睡得很不安穩。

奇怪的是,他倆做了同樣的夢,夢裡三個小丫頭圍着他倆叭叭的罵了一宿。

五點半,幾個姑娘罵累了,回房間去換衣服洗漱,去食堂吃了早飯。

蘇昀承和馮偉也早早起來,看到她們幾個面露疲態,馮偉問:“你們昨晚也沒睡好?嘿,我也是,昨天領導和我說了好多話!”

他是興奮地半宿沒睡着。

林念禾打了個哈欠,順嘴回:“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們昨晚罵街來着。”

蘇昀承:“……?”

馮偉:“……?”

在得知這幾個姑娘昨晚上是因為罵孫光輝罵了一宿才沒睡覺後,兩個男人的表情都變得極其複雜。

坐火車三天三夜後,又逛了一下午,第二天還要早起。

結果這幾人晚上不睡覺,罵孫光輝罵一宿。

很難理解。

但欽佩且恐懼。

馮偉悄悄地拽了下蘇昀承的衣角:“承哥,你說……她們之前罵過我娘沒?”

蘇昀承:“她們和馮大娘的關係比和你好得多。”

“哦……”馮偉一口氣沒松完就憋住了。

啥意思?

沒罵過他娘,只罵他了?馮偉瞄了一眼蘇昀承,片刻後又瞄了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問:承哥,你猜她們罵過你沒?

蘇昀承默不作聲站起身,找食堂大師傅份添了丸子湯。

全是肉丸子的那種丸子湯。

姑娘們第一次因為喝湯被噎着。

飯後,蘇昀承拎起馮偉回去開車,回到食堂把姑娘們接上,直奔天安門。

國歌奏響,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這樣的場面,每一次觀看都不免熱淚盈眶,久久不能回神。

待到升旗儀式結束,林念禾掏出照相機:“我給你們拍照。”

“好啊!”

快門輕響,把片刻刻畫為永恆。

徹夜未眠後,姑娘們都沒什麼精神,但也沒法回去休息——他們還得去報道呢。

萬幸,這三所學校相距都不算太遠。

蘇昀承先開車去了師範大學,送苗紅旗去報道。

他們到時,學校里擠擠插插全是人。與以後不大一樣,如今的師範大學明顯男生更多。

苗紅旗有些緊張,拿著錄取通知書左瞧瞧、右看看,說話聲音比平時更小了。

“鐵錘,在那邊呢。”林念禾拽了她一下,指着不遠處的新生報道處說。

苗紅旗是中文系的,一班,據說他們班只有八個女生。

她的宿舍在二樓,女生宿舍不許男同志進,蘇昀承和馮偉把行李搬到樓下,便交給了四個姑娘。

四個人拿一個人的行李還是很輕鬆的,苗紅旗的宿舍里已經住進了五個人,還空着三個上鋪。

林念禾問她:“你住上鋪能行嗎?要不找老師說說,換一個?”

溫嵐納悶兒地看向她:“你在師大也有熟人?”

林念禾:“我在哪兒都有熟人。”

苗紅旗攔下她:“不用不用,我能行……你們也別耽擱了,快去報道吧。”

“沒事兒,不急。”林念禾看了眼時間,“早着呢。”

她本想幫忙,還沒伸出手就被王淑梅和溫嵐擠到了一邊兒去:“自己找個不擋路的地方站着。”

林念禾:“好嘞。”

林念禾往後挪了幾步,熟練地從包里掏出七個裝着糖的小布袋散糖,嘴裡還嘚吧個不停:

“各位姐姐好,我姐叫苗紅旗,她平時不愛說話,以後就麻煩你們照顧她啦。”

糖,不管在哪兒都是受歡迎的。

林念禾分出去五袋,剩下兩袋塞給苗紅旗,讓她等會兒分給另外兩個室友。

“你們四個……是姐妹?”住在苗紅旗對床下鋪的女同志問道。

她瞧着將近三十了,或許實際年紀要小一些。

“嗯,勝似親姐妹的姐妹。”林念禾笑盈盈地,看起來就是個沒心眼的傻姑娘,“我們是一個生產隊的,在一起好多年了呢。”

“你們在哪兒插隊啊?”靠門的姑娘面露好奇,張嘴也是一口京腔。

“東北,蘭縣。”

林念禾笑眯眯地指着她的頭花:“你戴的頭花就是蘭縣紡織廠生產的。”

“哎?”

瞬間,姑娘們的眼睛裡都迸射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