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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陳果的話,陳念下意識地一愣。

中航一集團董事長?

是譚松?

不對,這個時間點譚松應該還在安東那邊做董事長.......

那就是林永明了。

在上一世,陳念並沒有機會接觸林永明,但從很多人的口中,他也聽到過關於這個人的傳說。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極為謹慎,甚至有點謹慎過頭的領導。

很多時候,他被人評價成“太愛惜羽毛”。

而這種性格,在面對新事物的時候,往往顯得決斷力有所不足。

所以,後來在05年前後,他被性格激進的馬崇光接替,之後又換成了譚松。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你就不能給他畫任何大餅,必須把所有的成果喂到他的嘴邊,等他吃下去了,他才會給你付錢。

想到這裡,陳念連忙開口說道:

“領導好,我是陳念。”

電話對面安靜了幾秒鐘,隨後,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小陳啊,我是林永明。”

“林總您好!”

“你好,咱們長話短說吧,你設計的新型飛行器的模擬數據我看到了,結果很好。”

“我已經跟咱們的專家團隊做了驗證,確認了結果的真實性,同時,我們也達成了初步的一致。”

“那就是,如果按照你的設計,機體在進行風洞實驗時,也能取得不錯的結果,這點應該是跟模擬分析差異不大的。”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陳念莫名其妙地聽着他的話,一時間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嘛。

說是長話短說,這都浪費了多少句了?

你總不至於打個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表揚表揚我的吧?

“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而已,領導過獎了。”

“沒有過獎,我說的是事實。”

“那我們就進入正題,我想問問,這款機體是你獨立設計的嗎?有沒有專業團隊的幫助?”

“沒有,是我獨立設計的。”

這個問題陳念已經回答過無數次了,無論誰來問,他的答案都不會改變。

“這樣啊.......”

對面的林永明聲音中明顯包含着失望。

從他的視角來看,一個驟然出現的天才是不可信的----或者說,是不可依賴的。

他們也許會在短時間內提出許多驚人的假設、取得驚人的成績,可在大多數時候,這些成績都沒辦法轉變成實際有用的“現實”。

看來,這個陳念也是一樣的情況。

“所以說,這款機體的設計,可以說是你的靈光一閃?”

聽到這話,陳念立刻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擦!

果然是這樣。

說到底,F-22機體的設計再怎麼牛逼,可終究它只是一個“設計”而已。

要將其轉化為實物,還有許多的工作要去做。

而現在,林永明擔心的就是,自己沒有辦法去做到“從技術到實現”這一步。

真是搞笑。

一項突破性的技術,難道僅僅因為它暫時不能實現,它就不再是突破了嗎?

它的價值就不存在了嗎?

這種迂腐死板的思想,不知道埋沒了多少人才。

陳念努力壓下心裡升起的火氣,耐心地解釋道:

“領導,這款機體是我設計的,但絕對不是靈光一閃。”

“我也是經歷了長時間的論證、考據、研究,才最終設計出了這款機型,而事實證明,它確實是有用的,對吧?”

電話那頭的林永明嗯了一聲,回答道:

“這是當然的,我們也絕對不會否定你的貢獻。”

“但是問題是,現在這個項目已經走到了立項階段,我們需要討論的,是到底要在這個項目上投入多少資源。”

“你看啊,按照雷剛和陳果的想法,你們這個項目是要往新型五代機的方向走的,也就是說,它所要消耗的資源是巨大的。”

“但問題是,伱們的研究能力,真的能撐起來這麼大體量的項目嗎?”

“這個項目,到最後真的能有結果嗎?”

“一定會有。”

陳念堅定地說道。

他毫不懷疑這一點,畢竟,現在他的手上,就拿着剛剛通過熱等靜壓法製造出來的β型鈦鋁合金。

“一定會有這種話,是不能放在項目可行性報告裡面的.......我們需要的是證據,是可以預見的成果。”

陳念知道,這是要到談生意的時刻了。

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

“領導,如果說我們拿不出來一個可以看到的成果,是不是說您就不會給這個項目批預算了?”

“那倒不至於,我們可以邊走邊看嘛,當然,千萬級的預算是不可能批的,一期工程,我們可以先批個500萬。”

“500萬?”

陳念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500萬夠幹什麼?

吹幾次風洞就沒了!

就算自己解決了材料問題,靠這點錢也根本造不出來真正可用的機體。

只有這麼點錢的話,這項目還不如黃了算了!

“是的,這個錢也不少了,你知道,我們現在很多用錢的地方.......”

“您要看到什麼樣的成果,才能給批更多的預算?”

陳念沒有再跟他廢話,這樣的領導你跟他拉扯是沒用的,還不如跟他直來直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

對面的林永明明顯已經有了火氣,畢竟在過去的好幾年時間裡,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跟他說話。

沒等陳念解釋,他便繼續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見兔子不撒鷹,還是說我打壓年輕人?”

“是的,你的設計很好,可是也沒有到不可替代的程度,我們的檔案庫里有許多同類的設計,可他們的問題都是一樣的:造不出來!”

“你以為我不想要造新飛機嗎?你以為我不想要五代機嗎?我們現在的問題是什麼?是沒錢!”

“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不只是空軍,海軍也要花錢,我們手裡現在就4艘現代級,幾艘053,每次開會的時候,就是我們互相哭窮的時候!”

“不對,不是哭窮,我們是真窮!”

“這種情況下,你難道要求我讓你們放開手腳去冒險嗎?如果失敗了,我可以承擔得起後果,大不了我去坐牢!”

“但是,我們的國家承擔得起嗎?!人民承擔得起嗎?!”

他的話音落下,陳念的頭頂彷彿有一柄重錘落下。

他突然意識到,電話對面的那個男人,也許真的不是自己所以為的那樣的。

是的,從後世的視角來看,他的確是一個過於保守、畏縮不前的領導。

可是,他是自願這樣的嗎?

不是。

否則這個男人就不會在中年時期放棄幾乎已經板上釘釘的、穩步上升的仕途,臨危受命跑來中航一集團當一把手。

----他只是被環境逼的。

是的,這個年代的我們太窮了。

窮到GDP只有他穿越回來那個時代的十分之一。

窮到空軍沒有飛機,海軍沒有船。

窮到甚至給陸軍換身軍裝,都要再三考慮。

自己在前一世沒有真正去了解過這段歷史,所以在國家強大起來之後,總覺得大規模投資去搞科研、去下餃子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是,這真的不是理所應當。

我們能做到,是因為我們賭贏了、拼贏了。

可萬一沒拼贏呢?

這不就是林永明這類領導所擔心的事情嗎?他們也沒有錯,他們只是想儘可能地不要讓華夏一敗塗地,儘可能地在尋求發展的過程中,留下最後的火種。

陳念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開口說道:

“明白,領導,我懂你的意思了。”

“但是,您放心,我不是在讓您冒險。”

“這整個計劃,都沒有任何冒險的成分。”

“全動平尾進氣道的各部件、零件結構圖,我都已經畫好了,馬上就可以給陳教授發過去,這可以支撐我們去製造真正能飛的機體。”

聽到陳念誠懇的道歉,林永明氣也消了一些。

他緩了幾秒,隨後說道:

“年輕氣盛,能理解。”

“但是我還是要說,光是一個全動平尾,還不足以支撐這個項目大規模地展開。”

“當然,如果你真的按照跟陳果之前說的計劃,把所有的零件、部件都畫出來,那我可以保證,這個項目的預算可以到億級。”

“不夠。”

陳念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還不夠?你想要多少?”

林永明聲音再次沉了下去。

“50億就夠了。”

“50億?好啊,你拿什麼換?”

林永明被陳念氣的想笑,這五十億說起來輕飄飄的,就好像五十塊一樣。

“F119-PW-100發動機。”

這話說完,對面一片寂靜。

良久之後,林永明才開口說道: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以為航發是什麼東西?隨口說說就能造出來了?別說複雜結構了,光是一個耐高溫材料我們就解決不了!”

“我能解決。”

“你解決?你拿什麼解決?靠嘴嗎?”

陳念深吸了一口氣,這一次,他沒有生氣。

“F119-PW-100發動機的主要難點是渦扇葉片的單晶鎳鐵合金,AlloyC阻燃鈦合金,陶瓷基複合TBC,以及高溫樹脂基外涵道塗層。”

“這些材料的問題,我會逐一去解決。”

“您不用質疑我,因為我並不是空口畫餅。”

“現在,就在此刻,我的手裡就有一份Ti-6Al--4V鈦鋁合金材料,是我剛剛在西研所材料實驗室合成出來的。”

“這是F-22戰機的主要結構材料,在國內,哪怕是實驗室製備,也只有極少量成果。”

“但我手裡有一套工藝,可以實現它的工業化量產。”

“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之前說到的那些材料,都可以量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