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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其實是小看蒙古共主的號召力了。

桑噶爾作為黃金家族的唯一正統繼承人,名義上享有對科爾沁、察哈爾、衛拉特、土默特以及喀爾喀等各個部落聯盟的徵召募兵權。

理論上甚至對中亞的哈薩克人、諾蓋人、吉爾吉思人、烏茲別克人都享有徵召權,因為這些中亞人大多都是金帳汗國、藍帳汗國以及白帳汗國的皇族後裔,從法統上講都要無條件服從成吉思汗直系後裔的徵召。

真要是這樣,召集百萬騎兵也是有可能。

所以現在只能召集八萬到十萬騎兵,已經是非常寒磣。

李岩附和道:“十萬左右的騎兵確實不少了,不過對明清之戰來說卻是杯水車薪,恐怕起不了太大作用,決定明清之戰勝負的,還在於兩軍本身。”

李自成又問:“那麼左軍師以為明清之爭最終誰能勝出?”

“回稟聖上,臣也看不準。”李岩搖了搖頭,隨即又道,“不過有一點卻可以確定,無論從朝堂上的政局、軍隊的銳氣及軍備的充裕程度,南明都遠遠優於建奴,建奴唯一的優勢就是在家門口作戰,而明軍則是勞師遠征。”

李自成恍然:“左軍師是說,此戰的關鍵處是後勤補給?”

“聖上明鑒。”李岩肅然道,“建奴若是能夠切斷明軍的後勤補給線,則明軍兵力再多士氣再高也是必敗,反之如果明軍能夠保證後勤補給線安全,則建奴必敗。”

李自成又道:“但無論如何,此戰都不可能很快就結束。”

“是這樣的。”李岩道,“這必然是一場持久戰。”

宋獻策也道:“打個一年也是有可能。”

……

遠在登州的崇禎也有着同樣的判斷。

“此戰的勝負手就是後勤補給通道的安全與否。”

“糧道安全,自古以來就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

“此次北伐,光是戰兵就有接近三十萬人,如果加上朝鮮僕從軍、民夫以及船工等更是超過了五十萬人。”

“此外還有幾十萬頭騾馬。”

“這麼多的兵馬人吃馬嚼,每天消耗的糧草都是個天文數字。”

“而且這只是糧草的消耗,除了糧草消耗之外,彈藥消耗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尤其是紙殼定裝炮彈、手榴彈以及空軍桐油更是其中的大項。”

“這麼多糧草輜重的消耗,要想實現隨軍攜帶那是痴人說夢。”

“隨軍頂多攜帶半月口糧外加一個基數的彈藥,後續的糧草以及輜重就只能仰賴後勤部隊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前線戰場。”

“所以,一旦我軍的後勤補給線遭到建奴切斷,”

“則前線的數十萬大軍很快就會陷入彈盡糧絕的絕境,不戰自潰。”

頓了頓,崇禎又大聲說道:“所以此戰的勝負手就是後勤通道安全!孫子兵法曰,未慮勝,先慮敗,所以我們必須盡最大努力保證後勤通道安全。”

“聖上,臣正要說這個事,後勤通道安全存在很大隱患。”

“因為水師戰船進不了北海,所以糧草輜重只能從冰面輸送。”

“縱然冰爬犁在冰面上的滑行速度較快,也仍然存在遭襲的可能性。”

朱舜水身為輜重科都給事中,可以說是後勤通道安全的第一責任人,所以他對於這個事情格外上心。

頓了頓,朱舜水又指着攤開的地圖說道:“因為從登州到大沽口又或者潮河河口,足足有六百里路,再快也要走上數日,這段時間很容易遭受建奴騎兵的襲擊。”

“聖上,建奴騎兵並不足慮。”徐應偉道,“只需派一個步兵旅保護,就足可以應對萬人以上的建奴騎兵的襲擾,真正麻煩的還是冰面伏擊。”

說到這,徐應偉又轉過頭對着閻應元說道:“此事都怪皕亨兄。”

“不錯。”盧象同也笑着附和,“皕亨兄在山陽城下以及大沽口兩次在冰面上設伏,葬送了上萬建奴,更使得數百門紅夷大炮至今還沉在衛河河底未能撈出,皕亨兄珠玉在前,建奴雖蠢卻也難保不會效彷。”

“老天,還真的存在這個可能。”

“此事不可不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此真大意不得,否則葬送的就不只是輜重。”

參與軍事會議的士子聽到這裡,也紛紛反應過來。

江天一最後說道:“不光是輜重部隊需要提高警惕,我主力大軍也需要提高警惕,謹防建奴在前方冰面設伏。”

“這個卻是不必。”徐應偉擺擺手道,“北海那麼大,建奴除非有數以億計的火藥,能夠布滿整個北海冰面,否則斷不會這麼做。”

“但是建奴能有這麼多火藥嗎?顯然不可能。”

“不過在幾處緊要河口預先布置火藥卻還是有可能。”

閻應元接著說道:“如果大軍仍要在潮河河口上岸,就得事先派出斥候進行查探,確定冰面沒有埋火藥才能驅動大軍從河口上岸。”

眾士子紛紛附和:“不錯,必須保證冰面安全。”

“不必那麼麻煩。”崇禎卻搖搖頭說道,“朕有個想法。”

聽到這,徐應偉、閻應元還有江天一等頓士子時間豎起耳朵凝神聆聽。

說實話,徐應偉在遼東的渾河之戰,閻應元在山陽之戰及大沽口之戰都打得不錯,士子營的勤王士子都佩服得緊,可是在所有勤王士子的內心裡,包括徐應偉和閻應元在內,崇禎才是真真正正的戰術大師!

徐應偉是崇禎為明軍豎起的一面旗。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崇禎的用兵就不如徐應偉。

事實上,從一開始崇禎就對北伐有全盤考慮。

當然了,崇禎也不會直接干預指揮,既然說好了由徐應偉、閻應元二人全權指揮,崇禎就一定做到,所以用的措辭是有個想法。

言下之意這就只是他的一個建議而已。

崇禎讓高起潛拿來十幾顆紙殼定裝子彈。

然後將這十幾顆子彈在北海沿岸豎著擺開。

每隔寸許擺放一顆,從登州一直擺到大沽口。

徐應偉和閻應元的悟性最高,看到這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

不過其他士子仍舊一頭霧水,不知崇禎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這個,叫珍珠鏈防線。”崇禎指着地圖上擺好的十幾顆紙殼定裝彈說道,“就是沿着北海的海岸邊,每隔十五里修一座簡易營壘。”

“從登州修建到大沽口,大約需六十座。”

“然後每座簡易營壘留一個步兵營駐守。”

“總計大約需要四個鎮台用於保護後勤。”

“這樣一來,民夫就可以在兩座營壘之間轉運糧草輜重,距離短且安全,因為有駐軍的存在,建奴沒辦法在冰面上設伏,就算有建奴騎兵前來襲擾,也有駐軍保護,民夫以及糧草輜重也可以就近轉入到營壘之中。”

“原來如此。”眾士子恍然大悟。

“珍珠鏈防線?此戰法誠然不錯。”

“如此一來,後勤通道可保無虞也。”

但是參謀科都給事中江天一卻提出了質疑。

“聖上所說的珍珠鏈防線誠然不錯,也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證後勤通道之安全,但是卻存在一個致命弊端。”

聽到這,徐應偉和閻應元相視一笑。

若不出意外,江天一應該是掉入聖上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至於其他人,非但沒發現其中隱藏的陷阱,甚至都沒有發現其中存在的弊端,江天一的眼光還算犀利的。

崇禎笑問道:“有何弊端?”

江天一答道:“每座營壘僅有一營步兵駐守,極易遭受建奴之攻擊,建奴只需調集足夠的兵力以及火器,奪取其中的一座或多座簡易營壘絕非難事,如此一來,聖上精心構築的珍珠鏈防線直接從中間斷成兩截,糧草輜重再無法轉運至前方。”

“意,這的確是一個隱患。”其他士子這才紛紛反應過來。

崇禎聞言只是笑了笑,徐應偉和閻應元兩人卻是大笑起來。

“有貞兄,皕亨兄,你們笑什麼?”江天一有些不解的問道。

徐應偉笑而不語,閻應元卻說道:“文石兄,建奴出兵來攻我糧道,此正是聖上所希望的啊,建奴主動出擊,總比縮在堅固的銃台工事中容易對付得多,對吧?”

“喔。”江天一瞬間也反應了過來,聖上的珍珠鏈防線居然是顆誘餌!

徐應偉則對崇禎由衷的說:“聖上用兵真令臣等佩服至致,此策若成,或許根本不用六個月便可光復京師,還我河山。”

閻應元也說道:“聖上,這便開始吧。”

“欸,討論還是要討論的,不能因為這是朕提出來的建議就區別對待,萬一這其中還存在着其他的弊端呢?”崇禎擺了擺手又說,“更何況建奴也未必就會上當,如果說建奴不肯輕易就範,又是否還有更好的誘敵之策呢?”

“聖上明鑒。”閻應元心悅誠服的說道。

“文石兄,那就有勞你們準備兵棋推演。”

“快快快,快擺兵棋。”江天一當即招呼參謀科的幾個士子擺放兵棋。

兵棋很快擺好,徐應偉、閻應元等幾十個士子也自動分成兩派,一派指揮明軍,一派扮演建奴,在地圖上展開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