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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大捷?”酒娘沒聽清楚。

“渾河大捷。”少年興奮得小臉紅朴朴的,“我大明天兵兩萬五千人外加五千朝鮮軍在渾河南岸打敗了十多萬建奴馬步大軍。”

少年明顯已經開蒙,而且讀過史書。

崇禎在江南強力推動的手工業發展,正在各個領域結出累累碩果,文化領域的溢出效應就是有機會開蒙讀書的蒙童數量大大的增加了。

擱兩三年前,像眼前這樣的少年是沒有機會讀書的。

他們家這座小酒館,連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都困難,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每年五兩甚至十兩銀子的束修給他開蒙。

但手工業的邊際效應畢竟還是有限。

手工業的印刷作坊,成本還是偏高。

更加底層的學齡兒童還是買不起書,也付不起束修。

只有等到蒸汽機實用化完成,印刷作坊由手作坊進化到機器工廠,書籍的價格才會出現大幅度下降,那時方能全民讀書。

“真的?”酒娘聽了後面露驚喜之色。

打勝仗總是令人愉悅的,只要是正經人,有誰會希望自己的國家打敗仗呢?

不過更讓酒娘高興的還是利益,因為酒娘發現,上次李妃娘娘在川東打了勝仗,酒館的生意好了不少,後來閻給諫在大沽口又打了個勝仗,來酒館喝酒的士子員外就更多,這番明軍又在遼東打了個勝仗,酒館的生意只會變得更好。

酒娘甚至已經預見到那些士子商賈呼朋引伴前來喝酒。

這個月要是能多賺幾十兩銀子,就可以在貢院街買個三進的小院。

內務府營造科在貢院街新造了一排十幾個小院,她已經去看過了,真真是喜歡,就是手頭差着幾十兩,要不然早就出手了。

是的沒錯,內務府已經開始涉足房地產。

不過內務府涉足房地產的初衷,不是為了賺錢。

恰恰相反,內務府涉足房地產是為了平抑房價。

因為隨着南京手工業的大發展,工坊數量劇增,而工坊的增加又導致用工劇增,因而南京的常住人口迎來了爆髮式的增長。

保守估計,南京現在的人口也已經超過兩百萬。

人口的大量湧入導致住房緊張,有嗅覺敏銳的商賈便立刻將目光瞄準了房地產,營造售賣房子以牟利,導致房價快速上漲。

崇禎見此,當即便下旨內務府強勢介入。

內務府早在地價近乎白菜價時,就斥1800萬兩銀子買下大半個南京城的地皮,再加上抄沒所得地皮,手上囤了大量地皮。

接旨之後,馬鳴騄當即設立營造科造房。

半年之內,南京的房價就被打到白菜價。

真真是白菜價,小市民階層就能買得起小院。

最底層的外來僱工也能輕鬆負擔單間的租金。

企圖牟取暴利的商賈血本無歸,南京百姓卻交口稱讚。

言歸正傳,酒娘很高興的說道:“太好了,大明又打了個大勝仗。”

“不足信,不可信。”黃道周卻擺擺手說,“此定是邊將虛報戰功。”

“定然是虛報戰功。”錢謙益深以為然道,“以前那些邊將雖貪鄙,但是好歹還要受文臣節制,縱然是虛報戰功,也不敢編得太過離譜,但是現在統兵的這些勤王士子仗着有聖上撐腰,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兩萬五千明軍打敗十多萬建奴,而且是在渾河南岸野戰?他們真敢說,真當天下之人都是愚夫?悲乎哉,悲乎哉。”

“我不許你們言語侮辱大明戰神!”少年聞言大怒。

“咦呀,年紀不大火氣倒是不小。”錢謙益哂然道,“誰是大明戰神?”

少年兩手叉腰,義憤填膺的說道:“便是率我大明天兵在遼東取得渾河大捷的徐給諫應偉公,他以少擊多,陣斬建奴一萬兩千餘級,生俘八千餘人,縱衛霍再世也不過如此,難道不配稱大明戰神嗎?”

“越發胡說八道了。”錢謙益真聽不下去。

黃道周也生氣的說:“兩萬五千明軍加五千朝鮮軍大敗建奴十數萬馬步大軍就已經夠驚悚的了,現在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吹噓說陣斬建奴一萬兩千餘級,還有生俘八千餘人,此等狂悖之語只有汝等黃口小兒才會相信。”

“你……”少年大怒道,“你們給我等着。”

說完,少年便轉身蹬蹬蹬的跑出了小巷子。

這時候,小巷外面的歡呼聲卻是越發的大聲。

錢謙益和黃道周便有些將信將信,難道真的取得了渾河大捷?

驚疑不定之際,少年已經跑回來,再將一份報紙摜在酒桌上,大聲道:“你們瞧,我大明天兵是不是在渾河南岸取得了大捷?”

“翰林日報?”錢謙益和黃道周面面相覷。

再看翰林日報的頭版頭條,赫然就寫着渾河大捷。

“這……”錢謙益和黃道周徹底傻在那裡,居然是真的?

因為翰林日報是翰林院辦的報紙,翰林院跟內務府不同,內務府就是聖上的鷹犬,但是翰林院卻素來持正,從不拍聖上馬屁。

所以翰林日報的文章還是可信的。

明軍竟然真在野戰中打敗了建奴?

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斬首一萬兩千,生俘八千?

屬實難以置信。

……

回頭再說石久可,只用了五天時間就從南京趕回了新昌,來不及先回黃壇自己家,就徑直奔姥東的徐家而來。

石久可到來之時,徐家人正圍坐着吃夜飯。

“久可你咋來了?可是黃壇石家出了變故?”徐士益有些驚訝,心說不年不節的,石家大舅哥跑來東山做甚?

“不不,我們石家並沒有變故,是你們徐家。”

石久可氣還沒有喘勻呢,所以只說了半截話。

徐士益心頭便猛的一跳,神色大變道:“難道是應偉他……”

旁邊的徐老夫人手一抖,筷子落地上,石三娘的美目里更是瞬間湧起淚水,她們還道是徐應偉為大明捐軀了,石久可是來報喪的。

“不是,你們想哪去了。”石久可這才發現氣氛不太對。

當下一跺腳說道:“應偉他沒事,他可是兵科都給事中,能有什麼事?”

石三娘聞言頓時鬆口氣,徐老夫人卻哭出聲:“這麼說是應龍出事了?”

“唉呀,親家母你想到哪兒去了,應龍也沒事,他們兄弟兩個好着呢。”石久可這下不敢再說半截,一口氣說完整,“我花了五個晝夜馬不停蹄從南京趕回姥東來,是特地來向你們家道喜的,應偉立大功了,他在遼東打了大勝仗!”

“他們倆都沒有出事啊,那就好。”徐老夫人放下心來。

徐士益也夾了一塊肥肉塞進嘴裡,邊嚼邊說道:“不就是打了個勝仗么,派人捎個口信回來就得了,還勞你晝夜兼程趕回來,沒這必要嘛。”

“親家公,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石久可說道,“這可是一個大勝仗。”

“大勝仗?”徐士益不屑的說道,“能有多少大?不就是守着營寨斬了幾百個建奴,頂天了千把來個,又或者斬了一個貝勒?”

“親家公,那你聽好了。”石久可一字一頓的道。

“應偉他率領兩萬五千明軍外加五千朝鮮軍從瀋陽撤往蓋州衛的途中,在渾河南岸遭遇建奴十數萬馬步大軍,經一晝夜野戰,陣斬建奴一萬兩千餘級,生俘八千餘人,此乃是我大明自宣德朝後對外最大勝績!”

稍稍一頓,石久可又道:“憑此役,應偉不敢說直追衛霍,但是名垂青史、他日配享太廟卻是必然的,這可不得了。”

徐士益的眼睛募然瞪大,然後喉頭突然唔的一聲。

“呀呀呀,這是噎着了。”徐老夫人急道,“應熊,快替你爹順順氣,快些。”

徐應熊便趕緊搶到徐士益跟前,照着徐士益背上一頓猛拍,又往胸前順氣,折騰了好一會徐士益才終於把卡在喉頭的肥肉給吞咽下去。

“祖宗欸,我的祖宗欸,這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我們徐家要出將軍了,我們徐家要出大將軍了!”

徐士益一下就跳起身來,對着徐應熊說道:“應熊,快去讓管家準備祭品,然後你我父子連夜上祖墳山去祭告祖宗。”

徐應熊心下卻有些抵觸:“爹啊,現在都啥時辰了?”

“你小子懂個屁。”徐士益老實不客氣的照着徐應熊的頭上一栗鑿,罵道,“你都不知道咱們徐家祖宗有多靈,你這般不孝順,仔細祖宗不管你。”

徐應熊不怕祖宗,但是怕親爹揍,當即灰溜溜的去了。

徐士益又對石久可說道:“久可啊,這次真是辛苦你了。”

石久可這次屬實累到了,不過嘴上卻道:“親家公,沒啥。”

“你先在客房將就一晚,明日一早我再套車送你們回黃壇。”徐士益說完又回頭吩咐兒媳婦,“趕緊將客房收拾出來。”

安頓好石久可後,徐士益父子就帶着祭品直奔祖墳山而來。

這位老官對於祖宗有着近乎偏執的迷信,堅信徐應偉之所以有今日成就,全在於列祖列宗的庇佑,所以必須得第一時間向祖宗祭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