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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排銃聲響過,剛剛衝到牆頂的綠營兵紛紛往後仰倒,又順着四十五度斜坡骨碌碌的往下滾,摔進了壕溝。

至少有上百個綠營兵摔進了壕溝內。

而且直接沉入水中,再沒有爬起來。

剩下的綠營兵則忙不迭的爬回到了水師戰船上。

顯然,綠營兵的木牌根本扛不住明軍自生火銃的抵近射擊。

洪承疇便黑着臉說:“主子,明軍自生火銃的殺傷力恐怕不在我大清自生火銃之下。”

多爾袞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目光卻通過望遠鏡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戰場,接下來該輪到水師反擊了。

果然,就在多爾袞轉念之間,

清軍水師的近兩百艘戰船紛紛開火。

超過兩百門佛朗機炮外加超過五百門碗口銃同時對着明軍銃台勐烈開火,那場面還是極為壯觀的,銃台外圍瞬間就被煙塵籠罩。

這下明軍被打慘了,因為清軍水師開火時,明軍一個個都端着自生火銃,胸口以上的半個身軀都暴露在護牆上,正在獵殺潰逃的綠營。

這下明軍火槍手直接就被水師打了個正着。

透過瀰漫開的煙塵,多爾袞隱約可以看見,銃台護牆後面的明軍火槍手瞬間倒下了一大片,少說也有兩三百個。

佛朗機炮和碗口銃打的都是鉛子。

這些鉛子打三合土夯的護牆不行。

用來打護牆後面的明軍最是好用。

只一輪炮擊便打死打傷兩三百明軍。

不過,真正斃命的明軍估計不會太多。

但是多爾袞還是忍不住大聲喝彩:“好!”

清軍終於給大沽口的明軍造成了實質性的殺傷。

在此之前,清軍付出那麼大的傷亡,損失了那麼多的物資以及裝備,卻沒能對大沽口的明軍造成實質性的殺傷,屬實令人沮喪。

不過今天,終於是挽回了一些顏面。

……

瞭望塔上,陳明遇一下子變了臉色。

“不要慌。”閻應元卻十分澹定的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可是剛才的這波傷亡也太大了點吧。”陳明遇擔憂的說道,“我估摸着,少說也有兩百多個將士負傷或者陣亡,可這才只是建奴水師的第一波炮擊而已。”

“正因為這是建奴水師的第一波炮擊,所以傷亡才會這麼大。”

閻應元看待問題的角度永遠與眾不同:“聖上曾經與我們說過,人類唯一從歷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永遠都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

“打仗也是一樣,平時你說再多都沒用。”

“但是只要吃過一次虧,他們就會變聰明。”

“有些人有些事,總是要撞個頭破血流才會長記性。”

“所以,等建奴水師的第二波炮擊,就很難再取得這樣的戰績。”

“何況建奴水師剛才的第一波炮擊,用的多是鉛子,所以前方大多數應只是負傷。”

“但願你所說的是對的。”陳明遇舒了口氣,再次舉起望遠鏡對準左前方的銃台,只見綠營兵已經發起第二波強攻。

……

建奴還是希望通過強攻儘快奪取明軍的銃台。

當然了,肯定不會由正紅旗來強攻,而是只能夠由綠營兵來發動第二波次的強攻。

在建奴的威逼下,又是五百多個綠營兵跳到牆面,然後扛着沉重的木牌往牆頂沖,綠營兵這次很快衝上牆頂。

其實護牆的外牆面也就是七尺多長。

那些身高腿長的,兩個跨步就到頂。

而銃台內的明軍果然是吸取了教訓,迅速對防禦戰術做出了調整。

直到五百多個綠營兵衝到護牆頂部,準備越過五尺寬的牆頂平台、衝進銃台內時,明軍才突然起身,端着燧發槍又是一波齊射。

密集的銃聲響過,牆頂上的綠營兵紛紛倒地。

幾十個命大的綠營兵僥倖沒有中彈,縱身跳進銃台。

然而等待着這幾十個綠營兵的卻是更加悲慘的結局:被亂刀捅死。

受傷倒在牆頂或者乾脆躺在牆頂裝死的綠營兵見狀便趕緊爬回去,又順着護牆外側的四十五度角斜面爬回到戰船上,第二次強攻又以失敗告終。

但是有許綠營兵卻永遠都回不去了,永遠沉入溝底。

而且這次明軍也學乖了,沒有貿然獵殺潰逃的綠營。

這讓守株待兔的建奴水師等了個空。

……

“如何?”閻應元扭頭問陳明遇道。

“還真長記性了。”陳明遇輕輕頷首。

“不過,接下來恐怕就沒有那麼輕鬆。”

閻應元又接著說:“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建奴也就該放棄強攻,轉而與我們隔着銃台的護牆展開火器對射。”

“建奴水師戰船的佛朗機炮沒什麼用。”

“但是建奴水師戰船上的那些碗口銃,卻可以打到銃台內的我軍。”

碗口銃並不是銃,而是一種類似虎蹲炮的火炮,都可以越過一定高度的障礙物進行曲線射擊,銃台的護牆只有五尺高,自然擋不住碗口銃。

稍稍一頓,閻應元又說道:“建奴水師大多是跟着孔有德、耿仲明以及尚可喜三人叛逃過去的登州水師或者東江水師,所以很可能還會有大量的火器,比如火罐、火筒以及火箭之類的,真要是這樣就會更麻煩。”

陳明遇聞言瞬間便又開始擔心。

“皕亨,左右銃台不會守不住吧?”

“那肯定不會,守還是能夠守得住的。”

“能守住就好,只要能守到天黑就好。”

陳明遇鬆口氣,又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一眼。

只見北海海面上一碧如洗,不見一艘船隻。

陳明遇便又開始患得患失,水師不會沒來吧?

……

患得患失的並不只陳明遇,還有多爾袞也是。

看到再次發起強攻的五百多綠營兵潰退回來,多爾袞的臉色也是垮下來。

不會吧?有了水師的輔助,不會還拿不下吧?若是這次還拿不下大沽口,多爾袞就簡直想不出該怎麼辦了,撤兵回去?

撤兵回去是不可能撤兵回去的。

抵在大清咽喉的這把刀必須拔掉。

當下多爾袞回過頭沖曹爾玉喝道:“傳朕旨意,把井闌車再往前推五百步。”

多爾袞本能的想要離戰場更近些,以便更加確切更加及時的掌握戰場信息。

這一來,在有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及時出手干預,防止阿濟格關鍵時刻犯錯。

“主子,再往前五百步都快到紅衣大炮的陣地了。”曹爾玉有些擔心的說道,“這樣會不會太過危險?”

“能有什麼危險?”多爾袞怒道。

“明軍的紅衣大炮射程不過七八百步,快去傳旨。”

“嗻。”曹爾玉便不敢再勸,當即命令正白旗的包衣將數架井闌車往前推。

數架井闌車載着多爾袞、福臨、羅洛渾、勒克德渾等滿洲貴族以及洪承疇、范文程等漢臣緩緩向前,一刻鐘後終於來到炮營陣地前。

這時候,整個視野相比剛才就開闊不少。

……

“拱辰,你看那是什麼?”

閻應元遙指着前方正緩緩靠近的井闌車。

“這是……井闌?”陳明遇掉轉望遠鏡,觀望片刻之後忽然又道,“不對,這好像是由井闌改建而成的望車?”

“對嘍,這是望車,建奴大軍到來的第一天我便發現了。”

閻應元低沉的說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多爾袞和福臨他們就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