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辦公室中，艾雯公主的通訊器已被暫時收繳，靜靜地放置於辦公桌上。

圍繞着辦公桌，女王陛下，伊思麗塔主任，奧蘭多智者，以及入殿彙報人類艦隊情況的艾薩拉總督等四人也安靜地坐着，都看着看個通訊器久久不語。

人類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文明，他們在一開始展現出猶如蠻族般的作風後，又體現出了令人疑惑的優雅與風度，特別是他們的使團抵達王城後，非但態度讓人如沐春風，而且還帶來了大量的禮物。

譬如國王辦公室就擺放着一件來自人類贈送的瓷器，這件瓷器的外形是一個抽象的人類，雙手向上支撐着一片閃耀着無限星光的宇宙。除此之外，牆上也掛了一副據說是人類當代最著名畫家的美術作品。

除了這些，人類還贈送了各種各樣的樂器以及數不清的音樂作品影像，讓克榮人認識到了人類那些恢弘、優美的樂章。

當然，也少不了現代的科技產品。

這個通訊器，人類也贈送了許多。但出於謹慎的考慮，王國的高層，並沒有使用它。

沉默中，女王陛下望向三人：“你們的意見呢？”

三人均面露難色。

畢竟……這事關艾雯殿下，他們怎麼敢輕易開口？

女王眉頭微皺，視線停在奧蘭多的臉上：“奧蘭多，你是艾雯的老師，你說。”

奧蘭多臉上的苦澀一閃而過，他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長長的一嘆：“陛下，雖然我是殿下的老師，但如果站在求知的立場……我必須承認，人類首席科學家……是已知文明中，除了神聖王國之外，最智慧的學者。人類能夠從一個古典落後的文明，一舉成長為可以與執行者一戰的文明，這意味着，他們的科學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爆發。甚至現在仍在爆發——而且還是由首席科學家所引導的。”

“但……”奧蘭多欲言又止。

女王知道對方要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後便繼續望向伊思麗塔：“麗塔，伱呢？最近你一直在接待人類的使團。”

“陛下……我認同智者的觀點，如果僅從求知的立場，非但艾雯殿下需要前往人類的聯合學院，甚至我們還應該派遣更多的學生去和人類交流、向人類的智者學習。”伊思麗塔頓了頓，繼續道：“這些天，人類的使團也向我們分享了許多人類世界的運行架構，除去他們那不可思議的政體制度外以及商業團體與機構外，其他的與我們並無兩樣，他們也有學校，也是從孩童時代就進行教育——他們的知識，便是這樣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的。”

這時艾薩拉問道：“麗塔，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聯合學院是什麼，安全嗎？”

“聯合學院也有提起，是建立在克拉族人原本的母星蒼藍星上的一所學院，據說即將正式投入使用。屆時，將會有來自人類、克拉族、塔拉族、以及科多族的智者來擔任老師，為這些文明的學生提供教學。”

艾薩拉聽到塔拉族三個字便下意識便想到了那個弗拉克醜惡的嘴臉，她輕輕一哼：“那幫蠻族有什麼傳授的？”

伊思麗塔卻只是微微一笑，繼續道：“至於安全，我想……人類肯定是能保障安全的——除非他們擋不住執行者軍團。但根據人類的描述，他們在三角座星系也建立了防線，有一支科多族的龐大艦隊守候在該處，且擁有強大的軌道炮守護着星門。”

艾薩拉便不說話了。

“陛下……”伊思麗塔看着兩人的表情，最後又望向女王：“其實與其擔心殿下的安全，不如擔心……殿下的好奇，是否會接觸禁忌知識，以及……當人類勝利，這些文明擁有了人類的知識，包括禁忌知識之後……我們該如何存在於這片星空之中。”

隨着伊思麗塔的聲音落下，辦公室中再次陷入沉默。

是的，人類建立這個聯合學院，將一道難題擺在了王國的面前——他們要麼賭人類輸掉，一切成空，要麼就學習人類文明的科學與技術。

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

因為，如果人類贏了……不，甚至人類都不需要贏，人類只要能夠保持不輸，將執行者軍團抵擋卡拉圖星系之下，那麼整個星圈中，就再沒有了銀月王國的位置。

即便人類能夠信守承諾，但其他文明呢？擁有了人類文明科技與造物的塔拉滿足呢？

奧蘭多凝望着女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陛下如此的難以抉擇。沉默中，他的視線再次落在了那個通訊器上。

接連呼吸數下後，奧蘭多長長地呼了口氣。

“其實我們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個人的意見。”

“誰？”

“殿下。如果艾雯殿下不願意去，那麼……我們就有拒絕的理由。但如果殿下願意……”

女王望向奧蘭多，嘴角升起一抹苦澀。

知女莫若母，既然自己女兒能夠背着自己跟着葉銘學習了長達兩個月之久，那……她一定是願意的。

奧蘭多見女王的表情，再次深深地吸氣：“如果殿下願意，我願意與殿下一同前往那所學院。”

三個人同時望向他。

“追求知識，是一個智者的天然使命。就算人類的知識蘊含禁忌，但只要不使用也就沒有關係。更何況……”奧蘭多滿嘴苦澀，艱難的一笑：“現在，人類即將完成誘導蟲洞裝置，按照執行者的準則，恐怕那將會引來前所未有的制裁……怒火將會降臨整個超星系群。”

“我們怎麼能置身事外？”

長久的沉默後，女王輕輕嗯了一聲，隨即疲憊地閉上眼睛。

離開辦公室，艾莎拉與奧蘭多並肩而行。待到走遠後，艾薩拉才輕聲道：“智者閣下，我記得你一開始是拒絕與人類交流的。”

“是的。”奧蘭多雙手背在身後，他轉身望向這位風韻卓絕的女總督，沉默幾秒後輕聲道：“我掌管大圖書館，見了太多無意義的反抗。”

“那……”

“那些消逝的文明，沒有一個達到了人類的程度。”奧蘭多收回視線，望向通道的盡頭：“包括萬年前的先祖，也沒有。”

艾薩拉微微一驚！

“他們超過了先祖？”

“是的，但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第一個，將禁忌技術利用起來的文明——就算是先祖，直到戰爭的末期，也未能利用禁忌技術。”奧蘭多沉默着，目光深邃而憂慮：“我懷疑，人類文明，已經達到了神聖帝國的程度。他們所缺的，無非是時間。”

艾薩拉這下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她用力搖了下頭，喃喃道：“那……禁忌技術……豈不是要給整個宇宙帶來……”

禁忌技術之所以是禁忌，是因為要危及整個宇宙——這是執行者降下制裁的原因。

“你信嗎？”奧蘭多望向艾薩拉。

艾薩拉眉頭深深皺起，不明所以。

“我是不信的。”奧蘭多閉上眼睛，長長地呼了口氣，他輕輕彈了彈長袍，緩緩向前走去。

“這個宇宙，乃至這個宇宙之上的宇宙，比我們想象的強大得多得多。我認可人類首席科學家的那句話——所謂禁忌，無非是我能有，你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