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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期間,陸竽只去外公外婆家,給兩位老人拜年,其餘的親戚家她都沒去過,安心待在家裡寫作業、複習功課,每天的學習計劃安排得滿滿當當。

親戚們到陸家來拜年,幾乎都要問起陸竽,是不是今年就要高考了,以她的成績,上個重本應該沒問題吧?

夏竹素來謙和,邊沏茶邊笑說:“孩子的學習我和她爸基本不過問,上一本還是二本她只要努力了,我們都能接受,沒有特別的要求。我倆文化程度不高,家裡能出一個大學生就滿足了。”

“瞧你說的,太謙虛了。”陸竽的舅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輕輕嘖一聲,雨前茶微苦回甘的滋味在舌尖流轉,“我有個朋友就在曨高教書,早先就托他問過了,陸竽的分數在年級排前一百五十名,上一本肯定穩了。最後這個學期再沖一把,重本也是有可能的。”

夏竹笑笑,把剩下幾杯茶端給其他人。

陸竽她舅媽雙手接過,問道:“你這不打算陪讀?”

“陪讀?”

陸國銘在廚房裡備菜,夏竹乾脆坐下來陪客人聊天。

“是啊,我隔壁那戶人家的兒子也是今年高考,他媽就辭職從外地回來了,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陪讀。你別小看陪讀,學校宿舍樓熄燈後還有好些學生挑燈夜戰,住在租的房子里,好歹不限電,想學幾個小時就學幾個小時。有家人陪伴左右,心情也會不一樣。再一個就是吃食方面,學校的食堂再好那也比不上自家做的飯。高三的學生經常用腦過度,應當營養搭配,身體養好了才有更多的精力學習。”

陸竽的舅媽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列出了諸多家長陪讀的優點。

夏竹原本沒這個打算,甚至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漸漸地被她說動了。

琢磨了幾天,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於是找陸國銘商量:“那天孩子她舅媽說了陪讀的事,我覺得可行,你是怎麼看的?”

她將人家說的原話複述一遍給陸國銘聽,讓他拿主意。

家裡的大小事,夫妻倆一向是有商有量的,陸國銘思索片刻,先問她:“你想好了嗎?陪讀可就要辭職。”

夏竹當然想過辭職一事,但是在她心裡,所有的一切比不過孩子。

“孩子的事重要,我辭職還能再找,她可就只有一個高三。既然能享受到更好的條件,為什麼要委屈她?你都沒發現嗎?她剛上高三那會兒還沒現在這麼瘦,這幾次放假回來,一次比一次瘦。”

陸國銘瞅了她一眼:“我怎麼沒發現啊,我記得我上次說的時候,你跟我說這叫姑娘長大了,抽條了。”

夏竹捶了他一拳:“跟你說正事呢。”

陸國銘正了正色:“你跟我說沒用,事關竽竽,你得跟她商量。”

夏竹一怔,認為他說得很對,當即就掀開被子準備上樓。陸國銘一把拉住她,無奈道:“不能等明天說?孩子沒準睡了。”

“這才幾點?不到九點,她鐵定沒睡。”

夏竹掙開他的手,趿上拖鞋,走到樓梯口就瞧見從陸竽房門縫隙中透出來的亮光,顯示她還沒睡。

陸竽坐在書桌前寫作業,沒開空調,房間里太冷,她穿着毛茸茸的珊瑚絨睡衣,外面裹着羽絨服,腿邊放了一台小太陽,開了最低檔,暖黃色的光烤得小腿一側熱乎乎的。可惜無法烤手,所以她寫一會兒停一會兒,雙手放在小太陽前取暖。

外面倏然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陸竽趁機放下筆,手伸到下面烤着。

夏竹推開門,對上她便笑了笑,問:“冷不冷啊?怎麼沒開空調。”

“也不是很冷。”陸竽說。

“有個事跟你說一下。”夏竹沒鋪墊太長,怕耽誤她寫作業的時間,直接明說,“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我想等你開學後就辭職,專心照顧你。最後這半年……認真算起來,也不到半年了,是最最關鍵的時期,我想在學校附近給你租個房子,你從學校搬出來住。”

太意外了,陸竽腦子都沒轉過來。

“你別吃驚,我不是一時興起,思考了好幾天了。”夏竹坐在她床邊,語重心長地說,“你之前不還說學校不夠人性化,一到十點二十就熄燈,想要多寫會兒作業只能用檯燈,宿管阿姨又管得嚴,不讓用。搬到外面住就沒有這些困擾了,而且我覺得……”

陸竽終於聽明白了,連忙搖頭打斷她:“不用,真的不用,你安心工作,我住校挺好的,已經習慣了,也沒覺得哪裡不方便。”

高二住的那個宿舍,熄燈後只有她一個人亮着檯燈學習到很晚,即便拉了床簾,她也擔心會打擾到其他舍友。

現在不一樣,她所在的宿舍,到了晚上基本都是點燈學習的,氛圍很好。

遇到宿管阿姨來查寢,她們就集體關掉檯燈,等人走遠了,沒動靜了,再悄悄打開,繼續學習。

沒有夏竹想象中那麼艱苦。學校的食堂乾淨衛生,菜色也可以,價格還不貴,她沒有覺得哪裡委屈。

夏竹見她態度如此堅決,一時泛起躊躇:“那我再想想吧。”

她沒有完全聽從女兒的意見,大概也能猜到她拒絕的原因,無非是不想她因此辭掉幹了多年的工作。

——

陪讀一事在與孫婧芳的聊天中,有了新的進展。

孫婧芳熱情洋溢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這還不好辦?讓陸竽住到我家來啊,我家就在景和苑,距離曨高也就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跟住校一樣方便。家裡也有空餘的房間,陸竽上學期還住過呢。我反正是閑人一個,在家裡沒事做,照顧兩個小孩沒問題,最重要的是你也不用為了孩子辭掉工作。一舉多得。”

夏竹本來只是隨口一提,着實被她的熱情嚇到,默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會不會太打擾了?”

“哪裡打擾了?倆孩子同樣上高三,作息時間一致,我平時也都是等着江淮寧下了晚自習,給他煮點夜宵再去睡。”孫婧芳沒意識到自己的說辭像極了招攬租客的房東阿姨,極力展示各種好處,“對高三生來說,走讀確實比住校划算,每天能多兩個小時的學習時間。一個學期下來,比別的孩子多了多少個日夜。”

多出來的時間就是多出來的分數,高考上怎麼著也能佔到幾分先機。這比什麼都重要。

夏竹被說得動搖了,但她沒有立刻就答應下來:“我得問問竽竽,她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我和她爸可做不了她的主。”

夏竹心裡是有些遲疑的,住在別人家裡太麻煩了,她怕陸竽會不自在。短暫借住一晚與長期居住有着很大的區別。

孫婧芳心腸好,她卻不能得寸進尺。

她去問陸竽的意思,陸竽先是不可置信,思考過後,搖了搖頭:“太麻煩人家了,我不想去。”

不愧是母女,想到一處去了。夏竹摩挲了兩下她的手背,語調緩慢:“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沒有答應。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借住江家的事就這麼算了吧。”

“嗯,找個理由拒絕孫阿姨吧。”陸竽手掌軟軟搭在媽媽的雙肩,給她按摩,撒嬌道,“你就別再想陪讀的事情了,我已經決定繼續住校了。”

“好——我知道了。”

夏竹拍拍她手背。

出了陸竽的房間,她沒有拖太久,組織好語言就給孫婧芳回撥過去,委婉地拒絕了她的好意。

孫婧芳有種希望落空的惆悵感,語氣淡淡的,提不起精神:“你啊,就是太見外。我家那口子最近半年常在碧水潭監工,哪次吃的飯不是你帶過去的,怎麼著也得給我們一個報答的機會。”

“幾頓飯而已,哪裡用得上‘報答’二字,你快別說了。”夏竹笑笑,“你再說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兩人閑聊幾句,掛了電話。

陸竽在房間里,不知道夏竹和孫婧芳談得怎麼樣,許久無法集中精神寫題,握着筆盯着卷子發獃。

桌面正充電的手機嗡嗡振動。

陸竽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着接通了。

電話里,江淮寧直白到沒有任何掩飾地問她:“為什麼不想來我家住?”

陸竽頭皮一陣發麻,只想知道媽媽到底是怎麼跟孫阿姨說的,她不是提醒過她要找個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