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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不清,林不明,西隆夜色何時晴;

獸不鳴,劍未吟,平生夙願何人平。

西隆深山崎嶇難行,四道身影在山中薄霧中艱難前行,不知何時山中已起大風,雖未落雪,但風力甚勁,將西隆深山這些百年巨樹樹梢之上殘存積雪盡數卷積而下。

陣陣雪幕與山中薄霧糾纏相融,在橫風之下,將幾人前行之路瞬間遮掩,顧蕭等人雖都是高手,可在天公此等盛怒之下,又怎能繼續趕路,只得暫緩前行之勢。

少年在寒風之中,覺得步履愈發沉重,便回首望去,見得來路已在大風落雪遮掩下,被抹去了痕迹,不由心中稍寬,此時即便淳于復識破自己之計,想要追尋幾人蹤影,恐也難辦到了。

「於大哥、尺信大哥...江姑娘。」若是無傷,即便這風雪再盛幾分,也難不倒顧蕭,可先前山下催動恢復不多的真氣,又迸裂了胸前傷口,這一番趕路下來,神仙也堅持不住,力竭之下,只能開口。

江凝雪從少年虛弱之聲察覺到了他傷勢發作,忙回首上前,攙扶住少年關切道:「是不是傷勢發作...」

「不礙事,適才趕路趕得急了些,故而...有些氣喘罷了。」放下一直懸着的心,顧蕭只覺內傷湧來,胸前傷口愈發疼痛難忍,擔心自己會耽誤幾人趕路,於是故作輕鬆開口。

煙袋鍋同於烈也發現了少年異常,回身上前,瞧着少年愈發蒼白面龐,緊蹙眉頭,兩人不顧少年阻攔,掀開他捂住胸口的手來,見他胸前可怖傷口,已然呈現黑紫之狀,當即驚道:「糟了,傷口雖未潰爛,但皮肉已有壞死之象。」

江凝雪亦瞧見了少年胸前黑紫傷口,雖不精醫術,但也知道,傷口一旦壞死,若不及時醫治,一旦傷勢入骨,那便不堪設想...定下心思,不待少年幾人開口,已然轉身。

少年瞧見了那雙冷眸中之決意,頓時明了她想獨自趕回雁北城尋醫之意,心中雖暖,但知此行面對的不僅會是數萬晉軍,那淳于復武境之高,又兼軍中有醫官為其診治,一旦他恢復,莫說江姑娘,便是眼下四人合力,也非淳于敵手。

念及此處,強壓胸中疼痛,止住江凝雪道:「姑娘不可!」

於烈一路行來,直至此時勁風滿西隆,也不曾拂去心中內疚,見江姑娘回身尋醫,忙暫斂心中歉疚開口。

「江姑娘,老於知道你要去哪,木兄弟是為了我雁北軍、巡守軍而受此傷...眼下咱們已甩脫了晉賊,不如兩位在此守着木兄弟,我趁此風雪,趕去雁北城為木兄弟問醫取葯,我腳程快,這西隆山路也攔不住我。」

煙袋鍋蹙眉沉思道:「江姑娘、於將軍莫要爭了,這一來一回,時辰耽擱太久,以我看來,現在只有剜去木兄弟傷口死肉,以金瘡葯敷住傷口,然後咱們啟程趕往雁北。」

顧蕭本想勸說三人,好不容易使計引開身後追兵,此番回往雁北而行,豈不自投羅網,怎奈一旦停下腳步,傷勢如暗涌決堤,洶湧而來,瞬間讓顧蕭已沒了開口勸阻之力,只得扶住身側樹榦以緩解傷痛襲擾。

正想等緩解一二,再勸住三人之時,顧蕭聽得呼嚎風中隱隱傳來步履踏雪之聲,還道是自己聽得錯了,顧蕭忙抬手止住於、尺二人交談,強忍傷勢,一躍而上,直上丈余樹榦,側耳聽去。

果不其然,雖被風聲所掩,但顧蕭篤定自己並未聽錯,步履踏雪之聲雖淺,卻逃不過顧蕭的耳,風雪中來人不僅步履聲愈重,且心來方向,正是自己與江姑娘等人歇腳之處。

「木兄...」於烈正疑惑少年為何忽現警覺,卻被一旁江、尺二人抬手止住,他們與少年結識以來,深知少年性子,見他面上戒備,頓知事有蹊蹺。

少年一躍而下,落地之時,胸口劇痛差點讓他

踉蹌摔倒,萬幸江凝雪眼疾手快,早已扶住了他,雖未開口,但那雙冷眸中的關切已掩飾不住,僅是一縱一躍,就讓敢孤身阻晉兩萬大軍的少年額角滿布虛汗。

江凝雪只覺自己的心都隨少年劇烈咳彎的腰而顫抖起來,正想開口,卻聽少年已止住咳嗽,抬眸虛弱開口。

「有人追來了!」

此言一出,於烈同煙袋鍋大驚,此等風雪之下,晉賊居然還能如此迅速追來...幾乎是在少年聲落之時,於烈已抽刀在手,決然開口:「江姑娘,尺兄弟,帶上木兄弟先走,於某斷後!」

尺信抽出腰間煙袋鍋來,向著江凝雪道:「我同於將軍一道斷後,不然你們恐走不遠就被追上,快快動身!」

江凝雪此生都被親情所擾,可自遇上少年,才覺這人世間除卻親情之外,這些肯為無親情羈絆之人毫不猶豫獻出性命的背後,是怎樣一種男兒情義...一瞬失神,卻被少年虛弱之聲拉回思緒。

「於大哥、尺信大哥,來人不是追兵。」傷勢折磨下,少年胸口起伏不定,只能勉力開口。

於、尺二人疑道:「什麼?那...這西隆山中風雪一起,怎會有人突兀出現...」

「我也不知,不過眼下離開已來不及了,反會驚擾來人,不如咱們先躍上樹來,觀望一番。」少年虛弱說道。

顧蕭之言,江凝雪等人也甚贊同,不過少年此時已虛弱不堪,無力再施展輕功登樹,江凝雪與煙袋鍋二人互視一眼,隨即明白對方心思。

輕挽少年手臂,江凝雪施展輕功,帶他一躍而起,直上數丈樹梢,借風雪正可遮掩身形,尺信則是一把攥住於烈束甲腰帶,運力丹田,一併躍上樹梢...

四人才掩身形不久,便聽得下方呼嚎風雪之中,兩道身影漸現蒼茫雪霧之中,只不過雪幕遮掩視線,顧蕭並江凝雪二人又利用樹枝遮掩身形,無法看清下方來人到底是誰,只能隱約望見是兩人同行,一前一後。ap.

江凝雪哪有心思查看下方情形,一心只望着眼前少年,不過舞象之年,略顯單薄肩上卻已能肩負起戍衛重擔,摯友之託,即便重傷在身,那雙漆黑如夜閃如星辰的眸中不見絲毫驚慌膽怯。

情不自禁,想要伸手撫去他那劍眉上緊鎖的「川」字,更想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何種風霜,才會讓他如此年歲,面對生死也不改色,可才抬手,卻聽呼嚎風聲之中傳來下方同行兩人交談之聲。

「師兄...好哥哥...你就忍心這麼一直束住師妹的雙手嗎?」女子之聲,柔媚無骨,似是能將老天的呼嚎怒吼撫平一般,傳入樹上掩藏身形的眾人耳中。

若非西隆山中呼嚎風聲遮掩,怕是顧蕭聽得此女子聲音之時,已止不住輕聲驚呼,下方來人,竟是先前雁北城中將小豆子託付於她的慕容嫵。

目光一轉,正迎上江凝雪同樣驚訝雙眸,先前得少年之託,喬裝打扮再混入雁北城中,去那雲香閣尋時,只見那安然無恙的莫郡女娃,卻不見此女...而為了少年託付追尋呂殘一事,江凝雪二人只得動身追尋離去。

此番西隆山中再見此女子,江凝雪正欲開口,卻聽少年已低聲說道:「江姑娘且沉住氣,咱們瞧瞧再說。」

「師妹呀師妹,你串通谷外人,單是欲殺為兄一事,便已犯了谷中大忌,我將你帶回谷中,看師父她老人家,要如何發落你!」

人心不正,聲也如同其人,顧蕭聽得此人之聲,星眸驟縮,不由暗自心驚:「是他!他不是在入雁北城前,就已死在斷月之下了嗎?難不成他是妖魔?有起死回生之法不成?」

許是心情激蕩,引得才平復不久的內傷再襲,只能勉力止住胸中火灼咳嗽之感,靜心觀望樹下之景。

只聽得樹下

慕容嫵嬌柔之聲頓轉凌厲:「哼!好啊,那就回谷中,請師父她老人家定奪,看看是師妹我串通谷外人襲殺師兄的罪過大,還是師兄欲對師妹行不軌之事罪深?」

「哈哈哈,師妹之言,倒是提醒了師兄,師妹巧舌如簧,師兄差點忘了,不如就在入谷前,割了師妹舌頭,刺瞎你那雙魅惑雙目...」

紅袍人語勢不停,風雪遮掩,瞧不見他的動作,卻從他言語之中,聽出了Yin邪殘忍。

「嘖嘖嘖,還有這纖纖玉指...老子讓你目不能視,口不能言,指不能書,看看你如何向師父告狀?」

顯然紅袍人一席恐嚇言語,讓慕容嫵花容失色,強撐開口時已帶了幾分顫抖怯意:「你...你莫忘了,還有...木一他知道內情,你就不怕有一日,他入了慕容谷,師父她老人家知曉內情,你會落得何種下場...」

話音才落,卻聽得紅袍人那尖銳厲喝之聲穿透呼嚎風聲傳入樹梢之上:「你這***...果不出我所料,還心心念念記掛着那白臉小子,老子不妨告訴你...他捲入雁北城中之事,恐怕小命難保...」

不知是因想起少年俊朗身姿,讓紅袍嫉妒男人,咬牙切齒道:「這等小白臉,谷中多了去了,負心寡情你還見得少嗎?好好好,你想見他,老子先剮了你這張妖媚的臉兒,即便他能活下來,等有朝一日見到你可怖面容,還會不會捨得多在你面上停留一刻!」

聲落之時,利刃出鞘之聲傳上樹梢,顧蕭愈聽愈是心驚,不過聽得那紅袍人即將對慕容嫵出手,再等不得了,忙欲躍下樹梢相救,可內傷沉重,身體卻不聽使喚,心急之下,卻見身側白衣一閃,躍下樹梢...

紅袍人手持明晃晃的短匕,獰笑着望向地面雪中掙扎欲逃的師妹,心中滿足、快感頓滿,咧開嘴來,面上傷痕堆積出醜陋笑意,步步逼近。

眼見被自己封住內力的師妹掙扎至一巨樹之下,無可逃避之時,紅袍人目中殘忍連閃,狠辣盡顯:「放心,師兄下手快得很。」

說話間已是持刀撲向慕容嫵...可才近身時,卻察覺頭頂凌厲襲來。

止步、點足,連連退卻,直至丈余,方止住身形,凝目望去,本是凝重的面上Yin邪笑意更盛。

「嘖嘖嘖,老子今日真是命走桃花呀,西隆荒山之中,竟能撞見此等人間絕色!」紅袍人Yin穢雙眸正倒映那仙子持劍擋於慕容嫵身前之姿。

一襲白衣冷眸現,一劍驚鴻耀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