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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說先前這些怪物似「人」,此番他們儼然已成「人」,攔住甬道入口之「人」,同樣眼眶空洞,目中燃着烈火,望向慕容嫵並她所扶的少年。

滿噙火焰的目光直掠過女子,未做絲毫停留,反是頓在她身側的少年面上,停住了「目光」...為首之將浴火邁步,每近一步,火焰便化一物。

只霎間...

火焰起,金鱗甲,吞天鎧,手持狼筅流雲擺...

穹頂之下,往生橋上,頓被火光映照,宛若煉獄。

慕容嫵見它沖二人行來,心中暗驚,連呼不好,當即暗凝內力於掌心,欲在它動手之前,就欲發難。

豈料才運真氣一霎,本在「凝視」少年之將,似是察覺到了女子身上的真氣涌動,驟然側首,目中火焰中似有旋渦,目光直抵慕容嫵。

僅是一眼,就讓女子如遭重擊,扶住少年手臂不覺鬆開,連連後退,直至咬牙運力,方止住身形。幾乎是在女子退開一瞬,那將已是身形驟出,直衝向依舊閉目凝立的青衫少年...

尚在後退之際就已瞧見對手發難,見他直衝少年,慕容嫵止住身形一瞬,頓足彈起,不做保留,雙掌內力傾瀉而出,直擊向那將。

慕容嫵雖傷,但全力一掌,仍是聲勢駭人,掀起層層猩紅氣浪,裹挾勁風,撲面即至...自忖傾盡全力的一擊,即便不能擊退它,也能稍稍延阻它傷害少年。

可還未等慕容嫵心中想定,那前行之將只輕揮手中狼筅,立破掌風,不僅如此,狼筅之威,更挾一往無前之勢,直逼女子而去。

身姿雖柔,可慕容嫵卻非不是柔弱女子,掌影翻飛,在身前布下猩紅掌風,欲化去狼筅氣勁。

怎料狼筅之威輕鬆破開掌風襲來,逼得慕容嫵不得不翻身後仰,才堪避過此招,身形翻動,連連後躍,直騰往生橋邊...身後便是燃起熊熊烈火的青幽湖水,再無可退,身前狼筅勁風已至...

狼狽側閃,翻滾開來,終是避開,但狼筅勁風不止,直入青幽湖水之上,引來水火同崩,燃燒之水濺射開來,差點將柔媚身姿一併吞沒。

總算避開,但衣擺已燃,顧不得滅火,慕容嫵忙凝目望向青衫身影,瞧清一瞬,不由瞠目。

就在自己避開狼筅之時,那浴火之將早已臨近少年身前,可卻並未如自己所想那般,出手傷他性命,反是滅去渾身火焰,立身尺余之外,靜靜凝望於他。

慕容嫵不知所措,甚至不知自己該不該繼續相攻,擔心自己一旦出手,惹怒了它,只會讓少年受傷,不得已只得靜心觀望,但仍是緩緩屈膝俯身,做彈射狀態,只要這浴火之將做出稍稍傷害少年半分的動作,便立時出手...

古怪之景,出現在往生橋上,雙目空洞之將,側首凝視閉目而立的青衫少年,一副不解之狀,隨這將滅去身上火焰,橋上兵俑並青幽湖水之上燃起的伙食也一併消去,穹頂之下,再陷黑暗。

不過就在黑暗降臨一瞬,少年雙目赫然睜開,眸中雖是疲憊虛弱,但點點星光已隱隱重燃目中,只此一現足見已恢復了些許真氣。不僅如此,少年手中也多一個物件,半掌大小,周身皆如片片魚鱗包裹成圓...

唐劍蓮花在手,少年抬眸迎上那空洞眼神,絲毫不懼。

少年火將就這麼凝立對視,須臾片刻,宛如兩季輪轉,隨着火焰消去,寒意再至。

「它到底要做什麼...我該不該用這唐劍蓮花一擊致命,掃去這往生橋上所有的兵俑...」目中無懼,但顧蕭心中卻在不住猶豫,雖藉著適才慕容姑娘的短暫拖延,終咬牙恢復了一絲內力,足以運轉唐劍蓮花,但唐劍蓮花卻是底牌,一旦無法盡數湮滅往生橋上諸多兵俑亦或是前路甬道之中還有危

機,自己與慕容姑娘再無力抵擋...

正當顧蕭再三權衡之時,卻見與自己對面而站的那將動了,心驚之下,收斂心神,就要將內力灌入唐劍蓮花之中...

灌注內力,只需一息,但那將動作卻遠快於己,顧蕭只覺手腕之上微麻,那將手中狼筅已在不知不覺間劃破自己握住唐劍蓮花的手掌,眼神疾掃手掌,便立時收回目光,正迎上那將空洞目光。

心中大震之下,立時瞭然,當即止真氣繼續灌入唐劍蓮花,此將既能在自己不察間就劃破自己手掌,那麼適才它想斬掉自己手掌,也是輕而易舉。

「不能輕舉妄動,且靜心觀察它一番,看看它要做什麼...」顧蕭定下心思,眼神微移,瞥向身後橋邊伏身欲動的慕容嫵,連忙將手負後,示意她稍安勿躁。

迴轉目光,望向面前那將,見它正微微張口,一點血液正從狼筅刃上緩緩浮起,凝聚成滴,漂浮而上,直入它那無牙無舌,如雙目一般空洞口中。

這一幕讓顧蕭並身後慕容嫵都看的呆了,不知該如何應對,亦不知它吞下血液後,會發生什麼...可顧蕭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暗運內力於掌心,待得它要發難之際,先下手為強。

身後慕容嫵更是發現了少年手中那如球物件,以相處幾日,深知少年絕不會在生死關頭取出無用之物,稍作思忖,知這物件定是他保命之物,當即目光疾掃,戒備那些早已駐足觀望,直勾勾盯着兩人的兵俑,暗暗盤算要如何再這將發難之際阻住這些兵俑,好讓少年能夠施展手中物件。琇書網

兩人心中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卻不曾想到,就在那滴殷紅血液入口一瞬,身前那將不僅未曾透出發難之象,便是緊握手中狼筅也緩緩鬆開...

「噹啷——」一聲清脆,響於耳畔,那桿約莫一丈五六的狼筅竟從它手中滑落,撞擊往生橋上,發出金銳之聲。

還不等兩人反應過來,身後更多的兵刃墜地之聲亦同響起...

顧蕭雙眸微震,回首望去,只見所有的兵俑都正棄了手中兵刃,空洞眼眶之中看不出他們心意,但從他們不再緊繃的軀幹,似能瞧出些許釋然之色。

慕容嫵深陷疑惑之中,仍不敢鬆懈,帶着戒備回眸望向少年,欲從他那裡尋到答案,可當瞧見少年目凝疑惑回望時,這才確信他亦不知,正當不知所措之際,卻聽得往生橋上,再起悲歌。

「故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悲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時平敵寇,良人罷遠征...」

歌聲不知從哪裡傳出,偏偏在這往生橋上久久回蕩...

顧蕭心中雖還忌憚這些兵俑,但已被歌聲中戚戚的詞所動,見它們已丟棄兵刃,不再有相攻之勢,心神稍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心思定下,忙微使眼色,示意慕容嫵向自己方向移來。

少年手勢,慕容嫵盡收眼底,疾掃一圈,瞧見兵俑再無動作,緩緩起身,先行試探,目光緊盯,見自己的動作並未引來兵俑與那將的反應,稍稍放下心來,起身而動,向著少年小心翼翼行去。

直至行到少年身旁,仍不放心,向身後望去,見他們依舊矗立往生橋上一動不動,這才收回目光,轉向少年,正欲開口,卻見少年噤聲手勢...

顧蕭將,步光、斷月歸入劍匣,又將唐劍蓮花,細心收入懷中,而後小心試探,向前方那將守護甬道緩緩抬步,見那將似無反應,這才緩緩落下步伐,儘管此時內傷與腳踝之毒令顧蕭才堪移動就已有腥甜湧上喉間,擔心節外生枝,只得強忍咽下,緩緩移步。琇書網

先行之探,明明丈余之距,顧蕭卻行得極為煎熬,每踏一步,目光便掃視一圈,直行至那攔路之將身側,見它仍唯有反應,這才抬手示意慕容嫵。

兩人小心翼翼,總算行過那攔路之將身形,不敢大意,反身回首,面向那將背影,退向甬道...隨着立足甬道前,兩人終是放下心來,回首轉身,欲向甬道之中行去之時,聽得身後動靜再生...

「又來了!」顧蕭與慕容嫵齊聲低呼,瞬間戒備,回首欲迎敵之時,卻見往生橋上光芒閃耀,趁着閃動之光,瞧劍那些本已披甲兵俑,正以肉眼可見之速褪去身上甲胄,重顯水身。

不知是感受到了少年目光還是如何,只在顧蕭兩人望向一瞬,那將並所有兵俑齊齊望來。目光相迎,剎那間,一瞬恍惚,顧蕭竟未如先前一般再有戒意,反倒心中升起別樣心情。

悲愴、不舍、訣別...就連顧蕭自己也說不上到底是何種感覺,恍惚間卻覺有濕潤划過臉頰...抬手輕撫,這才發覺是淚,顧蕭不敢置信,眼神已閃爍不定,卻聽往生橋上動靜再起。

忙暫斂心思,抬眸再望,只見褪去甲胄兵俑們水身已漸退去...不似暗涌水道之中怪物裹身之水褪去化出人身,此刻他們就如玄冰遇暖消融一般,慢慢溶解,化作往生橋上一灘浮水...

正當它們逐個溶解,無聲而入橋邊青幽水潭之時,顧蕭二人足下往生橋面已開始緩緩震顫,片刻之後,已化為劇烈震動。

顧蕭二人忙後退而去,直踏入甬道之中,見橋面已如先前墜下之時一般緩緩升起,往生橋上兵俑已盡數消融,只余那為首之將,仍在望着兩人。

隨着往生橋逐漸升起,那將也由頭顱開始緩緩溶解,不過不似那些兵俑一般靜靜等待消融宿命,那將反倒緩緩抬手,在顧蕭二人注視之下,伸入自己水身胸膛之中,直至取出一物,向著下方兩人,甩將而來...

擔心有詐,慕容嫵不敢去接,正要將少年護在身後之時,卻見少年阻住自己,伸手迎向飛來之物。

顧蕭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還未來得及查看,只望見那將已然消融化作流水,從愈漸升高的往生橋流下,而後消失於青幽湖水之中。

低頭查看,少年星眸驟縮,若非慕容嫵尚在身側,差點就要伸手入懷取出懷中物件相較一二,躺在少年手心之中的,居然也是一枚四方金令,金令上沿一隻吞雲異獸,羊角狼蹄,鹿身牛尾,牛尾順金牌自上而下將此令團團包裹...

雖仍在西隆山中,但短短一夜,竟兩次見到與翻天麒麟印相似之令,顧蕭心中震撼無以言表,想起遮面人手中金令背面「義」字,連忙翻轉手中金令,襯着甬道外閃爍之光,凝目望去,此令背面,果有二字。

「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