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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穆辛到此一游

但凡是好的領袖,一般都是最好的教唆犯,和蠱惑者,也是最高明的騙子,和最好的安慰者。

不但能蠱惑別人為自己拚命,還要讓這個幫他拚命地人在臨死的時候都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同時,通過各種儀式和宣傳,也要讓別人羨慕這個戰死的傢伙,並且準備前赴後繼。

這方面,穆辛是絕對的大行家。

說起穆辛的私人修養,他絕對稱得上智慧之王這個稱號,他少年的時候就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學習天賦。

不但通讀了浩如煙海的大食經典,在學習神學的同時,他對繪畫,音樂,數學,醫藥,機關消息,哲學,天文,地理都有很深的研究。

在大食遊學的時候,穆辛一襲白色長袍,一柄用來防身的彎刀,一條單峰駝一頂破舊的帳篷。他幾乎走遍了大食和波斯全境,只要在一個地方停留,他就會去專門的地方講經傳道,為那些遇到難題的阿訇們解讀難題。

他幫助那些窮困的大食人,為他們看病,為他們籌集錢財修橋補路,哪怕在荒原,遇到將要死亡的麻風病患者,穆辛都能平靜的以常人待之,守在他的身邊,為他誦經,為他祈福,給他一個人最後的尊嚴。

直到麻風病人死後,他還收集乾柴燒掉病人的屍體,讓他乾乾淨淨的進入神的國度。

這些行為讓他在大食和波斯獲得了永遠的尊敬,也成就了他智慧之王的無上榮耀,即便是晚年來到大宋,他依舊保持着當年求學的謙虛心態。

藉助富家翁的書房三年,一出來之後,就以一口流利的漢話震驚世人。

一個學了三年儒家學問的大食人能在東京與一大群儒學大家討論儒學經典,並且能提出自己獨到的看法,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至少,憎惡穆辛的鐵心源憎惡的是穆辛的做事方法,憎惡的是穆辛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

對於穆辛的學問,他是沒有任何資格指摘的,如果穆辛能夠對他表現出一個真正老師的樣子,鐵心源喊穆辛一句老師是沒有任何心理阻礙的。

因此,在很多時候,鐵心源都驚訝的發現,他和穆辛似乎都是一類人。

都有一副鐵石心腸,對於別人的苦難,很多時候都保持無喜無悲的狀態,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所以,穆辛蠱惑部下的這些話,如果有必要,鐵心源也會說出來,甚至說的比穆辛更加的誇張。

總的來說,蠱惑是政治家必須掌握的一種高深手段,且不可或缺。

以前鐵心源看一部叫做《拯救大兵瑞恩》的電影的時候,那個溫暖而堅定的畫外音給他留下過非常深的印象——這讓一個死了五個兒子的老婦人淚流滿面,也讓坐在電影院里看電影的一大群旁觀者淚流滿面。

當上了國王之後,鐵心源就發現正義這東西已經遠離自己了。

取決一件事應不應該的標準不再是天理和公正,或者正義這些瑣碎的小事。

而是利益!

百姓們其實對正義這種事情不是很敏感,他們更在乎利益。

在他們眼中,一個能給他們發錢的國王絕對是好國王,他們不會問國王的錢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發錢就是好國王——他們的觀念是如此的樸素。

權力其實是一個好東西,事實上,權力越大能力就越是近於神。

如果鐵心源能手握十萬無敵鐵騎,他就會像太陽神一樣從東到西,或者從西到東享有無上神威。

在沒有成為天養神之前,鐵心源必須保持一顆謙卑的心,今天所有的容忍,都是在為日後可以無限囂張做的一些準備。

前唐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說的話其實沒錯,當了皇帝當然要追求一下肆無忌憚。

李承乾之所以會成為後世所有皇儲的反面典範,唯一的原因就在於他沒有成為皇帝。

如果一個皇帝沒有一顆追求肆無忌憚的心,那和一個鹹魚有什麼區別?

趙禎這個皇帝在努力的壓制自己的慾望,這種壓制的結果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不如一個富家翁。

鐵木真這方面就做的很好,真正的把自己的慾望釋放到了極致。

只是這個活的太過野蠻,鐵心源實在是學不來,不過啊,就連鐵心源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很多地方和鐵木真很像,兩人一樣具有強烈的野心,兩人對土地和財富的慾望都是沒有什麼止境的。

就因為追求沒有止境,鐵心源在建國初期,對財富表現出的態度是無所謂的。

他想要更多。

穆辛對於鐵心源的了解,遠超鐵心源自己的預計,從一開始,鐵心源對待那根鐵索的態度,就已經決定了鐵心源對穆辛的態度,這一點,沒有誰比穆辛這個智者更加清楚的了。

一根鐵索鎖不住鐵心源的心猿意馬……

穆辛進入清香城的時候,他幾乎絕望了。

不是因為清香城險要的地勢,和繁華程度,而是這座城市裡到處都瀰漫著一股子對鐵心源的狂熱崇拜的氣息。

“我家的饢餅我家大王吃了都說好!”

推銷饢餅的小販舉着好大一摞子油汪汪的饢餅,用扇子努力的扇,希望饢餅的香味能勾引這支商隊的首領來購買自家的饢餅。

“你家大王?”

穆辛的注意力明顯不在饢餅上,他更在意小販說的我家大王這四個字。

小販明顯發現這筆生意做不成,嘴邊也就毫不留情,瞅着穆辛一副波斯人打扮張嘴就道:“當然是我家大王,難道還是你家大王不成?”

穆辛呵呵一笑並不在意小販惡劣的態度,丟給小販一枚銀幣笑道:“你不是皇族,這樣說是犯禁的,是對你家大王的不敬。”

小販收起了銀幣,嘿嘿笑道:“這話我們當著大王的面都可以說。

這清香城裡去過城主府的人多了,每年四月十五日,清香木開花的時候,大家都會去城主府觀賞清香木,那裡的清香木有人照看,開花開的最大,香氣也最濃郁。

去那裡摘一些清香花做成香囊配在身上,蚊蟲不近,管用大半年。”

穆辛從小販的盤子里取過一張饢餅咬了一口挑起大拇指道:“確實是好吃食,把這些都留給我們,留着路上吃很不錯。”

小販再次接過穆辛遞過來的銀錢,笑的更開心了,沒口子的誇讚穆辛識貨。”

穆辛一口氣吃了大半個饢餅這才停下來小聲的問道:“四月十五我們能不能進入城主府,有沒有福氣見到大王?”

商販不想得罪這位買了自己饢餅的波斯人,極力的掩藏着眼中的鄙夷之色笑道:“有黃色戶籍的人才能進去。”

說完就拿着自己的空盤子轉身離開,他很擔心如果再多留一會,會笑出聲,一個波斯蠻子也想進城主府?這可是一個大笑話,即便這個波斯蠻子會說漢話。

穆辛放下車簾,丟下手裡的半塊饢餅,用波斯話吩咐阿達西而:“去查查,看看有沒有機會進城主府。”

阿達西而點點頭,這個任務應該不難,只要找到波斯商人,總會有消息渠道的。

穆辛下了馬車,很快就匯入到了人群中,六個穿着波斯長袍的武士分散開立,若有若無的將他包圍在中心。

他在大宋停留的時間很長,知道新興的茶館永遠都是了解一座城市最好的地方。

眼看着前面有一座氣勢恢宏的永安茶樓,他就隨着兩個身着淡青長袍的哈密官員走上了茶樓。

才進門,厚厚的帘子垂下來,穆辛就發現街市上的喧囂一下子就被門帘給隔絕在外面了。

裡面竟然是一副小橋流水的世界,長着肥厚枝葉的花木把諾大的一個茶樓分割成無數個小小的天地。

兩個官員明顯是和別人有約,才進門,就被一個夥計給領到了一處滿是竹子的雅間。

穆辛背着手細細的觀察一枝紅梅,總覺得不對勁,這時候哪來的紅梅啊,尤其是這支紅梅死板板的沒有半分生氣,探手一模,才無聲的發笑了一下,枝幹倒是真實的枝幹,上面嬌艷的梅花卻是絹帛製作成的。

一個青衣小帽的夥計笑吟吟的站在後面,也不催促,等着穆辛發話好上前伺候。

穆辛收回手,笑着對夥計道:“哪裡人多,就帶我去那裡,在沙漠里實在是孤獨的太久了。”

夥計非常吃驚,面對這個器宇軒昂的波斯蠻子他已經沒有小看了,沒想到這還是一個說得一口流利漢話的波斯蠻子,這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

夥計連忙施禮道:“既然先生喜歡熱鬧,不妨移步茶堂,那裡正好有茶博士烹茶,說書人說書,最是熱鬧不過。”

穆辛點點頭,隨着側身領路的夥計,穿過一片綠色的藤蔓,又走過一道長長的迴廊,眼前頓時一片空曠。

夥計伸長了脖子掃視了一眼茶堂,指着靠邊的一張桌子笑道:“您來的正是時候,茶博士正在烹第一遍茶水,說書的黃老有,也正準備俗講呢。”

穆辛莞爾一笑,隨着夥計來到桌案前,點了一些細點,要了一壺泡茶,慢慢的啜飲茶水,等待聽哈密人說書人的俗講是否如東京一般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