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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銅錢。”

蘇挽秋眉開眼笑地叫,忽聽身旁蘇義山語氣不善道:“老闆,有你這麼湊整的嗎?”

鍾老闆本就不待見他,聽了這話那還能客氣?冷笑一聲道:“有你這麼拆台的嗎?我得了這些甜菜我高興,不想和蘇姑娘三五十文的斤斤計較,管得着嗎?”

說完對夥計道:“去賬房先生那裡支六貫五百錢,拿來給蘇姑娘。對了,我記得昨天從錢莊剛換出五十貫簇新的銅錢,你拿兩貫過來。”

“是。”夥計答應一聲跑了,這裡就有人問道:“老闆,這甜菜怎麼做糖?就和甘蔗一樣嗎?”

“對。把葉子揪掉,只用那疙瘩,清洗的時候要更仔細些,這都是野生的,從地里挖出來,不似甘蔗那般乾淨。”

鍾老闆說完,夥計們就都明白了,用籮筐將甜菜搬進作坊,揪掉葉子,將甜菜頭一個個扔進平日里清洗用得大鍋中,幹得熱火朝天。

別說蘇義山看直了眼,就是蘇明江,一向波瀾不興的面容上都露出震驚之色。這時那夥計也跑回來,兩隻胳膊各掛着三貫錢,手裡還有半貫。

“蘇姑娘,這是你的錢,請收好。”

夥計話音未落,就見蘇義山迫不及待地伸出爪子,立刻向後一退,警覺道:“你誰啊?這是你的錢么?還想冒領不成?”他是將之前事看在眼裡的,知道蘇姑娘和她這位大伯不對付,所以故意說話來臊對方。

果然,蘇義山漲紅了臉,悻悻道:“會不會說話?我是她大伯,還能貪了小輩的錢不成?不過是幫她收着怕她亂花罷了。”

“呵呵!”夥計冷笑一聲,將錢盡數交給蘇挽秋,一邊涼涼道:“大伯怎麼了?這世上有的人,為了錢親娘老子都可以不認,何況大伯和侄女兒。”

“你……”

蘇義山氣得青筋都迸出來,偏偏不敢造次,有心大打出手,攪黃這一筆買賣,可他心裡也清楚:真這麼干,未必能攪黃生意,自己怕是要被送去吃牢飯了,好說也是個生意興隆的製糖作坊,縣衙里豈會沒點關係。

蘇挽秋興高采烈接了錢,那銅錢甚是沉重,幸虧她素日里干農活有把子力氣,饒如此,也險些抬不起腰,忙將其中四貫錢給蘇明江拿,自己則盯着手中兩貫明亮嶄新的銅錢,只笑得見牙不見眼。

“六叔爺,我記得咱們家規矩,小孩子賺的錢不用交公中,是吧?”

這是自己穿越後賺到的第一桶金,可得牢牢攥在手心裡,不允許任何人打它主意。

蘇明江還沒說話,蘇義山便大叫道:“你一個小丫頭,要這麼多錢做什麼?花的完嗎你?”

“花不花的完是我的事,要你管?”

蘇挽秋柳眉倒豎,蘇義山更是氣得跳腳:“你個敗家丫頭,這麼多錢,給你留下半貫當零花,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想都留着,那可是六貫錢……六貫啊!”

“我敗家?一下輸出去三十兩,起壞心要賣侄女兒抵債的不知是哪個敗家爺們,這會兒哪來的臉說我?”

蘇挽秋這個氣啊,原本還想着家醜不外傳,自己是初來貴地,行事不宜張揚,所以之前鍾老闆說話後那麼好的補刀機會,她都忍了。結果這個大伯被貪婪蒙蔽,竟打起她手裡這些錢的主意,那還有什麼顧忌?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

“你……”

蘇義山氣得臉紅脖子粗,卻見蘇挽秋冷笑道:“六叔爺,我記性不差,剛剛大伯是怎麼說的?那魚是他釣的,五兩銀子就該歸他,你也默許了。今日這些甜菜也是我沒日沒夜足足挖了兩天才得來,比大伯釣魚辛苦多了,這錢也合該歸我。我這話沒毛病吧?”

“沒毛病。”蘇明江頷首,卻見蘇義山急道:“那怎麼能一樣?她……她小孩子家,守着這麼多錢,就是……就是禍事。”

“是不一樣。我小孩子家知道賺錢不容易,拿着這錢也必定壓在箱子底,每一文錢都會花在刀刃上,比不得某些大人,喝了酒,輕飄飄就把三十兩銀子輸得精光。”

“我統共就輸這麼一回……”

“幹什麼?一回還不夠,你還想再輸幾回?”

蘇挽秋絲毫不讓,蘇義山在家裡老大做慣了,哪受得了被侄女兒揪住把柄擠兌,這會兒只恨不能將面前少女狠狠揍幾拳踢幾腳,看她還敢不敢這麼要強拔尖。

“夠了。”

蘇明江實在看不下去,狠狠瞪了蘇義山一眼:“這還是在外面,你是真不想給自己留點臉了?”

“六叔……”

蘇義山梗着脖子叫了一聲,卻在蘇明江冷冷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悻悻道:“罷了,我……我不和一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鍾老闆一直冷眼看着這邊,此時方淡淡笑道:“幾位,我們立刻就要用這一百多斤甜菜做糖,你們是要在這裡看到成品才肯離開么?”

“不必了。”蘇明江搖搖頭:“打擾老闆這些時候,我們還要趕回家去。”

鍾老闆點頭,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轉身進了作坊,片刻後出來,將手裡一個碗遞給蘇挽秋:“蘇姑娘你看,這是你昨天那兩個甜菜的出產,足足有將近一兩的砂糖,這產量也只比甘蔗差一點兒。”

蘇挽秋點點頭,輕聲道:“野生的到底還是不行,沒有肥料,根莖小,含糖量也低,可惜了。”

“沒錯,若是能將野生甜菜如普通菜蔬那樣種植起來,最起碼在北方地區,可以全面取代甘蔗。”

鍾老闆眼神灼熱,期盼地看着蘇挽秋。

“哪有那麼容易?”蘇挽秋搖搖頭:“不管怎樣,先用野生的湊合吧。奇怪,甘蔗的產量也這麼低嗎?難道現在糖蔗還沒有種出來?”

“咦?姑娘何出此言?甘蔗的出糖量已經不算低了,比飴糖高得多,口味也更好。”

“沒有,我胡言亂語的。”蘇挽秋回過神:“好了老闆,那我們就告辭了,不打擾你生產。”

蘇挽秋揮揮手,正要轉身離開,就見鍾老闆笑道:“姑娘,你是個明白人,但小老兒還想白囑咐你一句。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世道雖然對女子嚴苛,但憑着你慧眼識金這份本事,到哪裡都能掙下一份家業。若真有一天,你沒了容身之地,小老兒這裡,隨時向你敞開大門。”

蘇明江眼皮子跳了兩下:這鐘老闆實在是個精明生意人,這就迫不及待想挖牆腳了,做你的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