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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桌子菜上齊,姜釉看着四菜一湯,眼皮子都跳了幾下。

“我們兩個人吃這麼多,會不會太浪費了?”姜釉自己平時糊弄慣了,一個人的時候願意動彈就煮個面,不願意動彈可能就泡個泡麵又或者去小區門口吃個蓋碼飯。

兩個人吃五個菜……

姜釉忍不住補了句:“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開宴席呢。”

一旁端菜上來的老闆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說道:“小胥啊,你這回帶來的專家說話還挺逗啊。”說完又衝著姜釉樂呵,“來我這兒可不就得吃好么!你就當是我給你倆擺宴席,我瞧着郎才女貌還挺般配。”

說完還對着胥遇辰擠眉弄眼的。

胥遇辰哭笑不得,揚手就對着老闆屁股上狠狠一拍:“少說這些廢話,別把人家姜醫生給嚇着。”

“嘿,你小子,懂不懂尊老?”老闆下意識就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胥遇辰懶得跟他貧,見姜釉的目光在他和老闆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突然福臨心至,覺得現在的女孩子或許很容易往某個不該想的方向想,於是趕忙給姜釉介紹:

“姜醫生,這位是王城,是這家私房菜的老闆。”

王城見胥遇辰對姜釉這個態度,忽然間也明白過來,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姜釉接過,那名片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名字和聯繫電話,在名片的左上角印了一個“花開城南”的店名logo。

“王老闆,幸會。”姜釉將名片收進包里,“我叫姜釉,是聖和醫院婦產科醫生。抱歉,我沒有用名片的習慣。”

若是別的女人說這樣的話,王城一定覺得是人家不想給自己的聯繫方式用的一種推辭。但從姜釉嘴裡說出來,再看她的神色,王城就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王城笑着:“婦產科醫生好啊!要是哪天我老婆要生了,是不是可以找姜醫生啊?”

姜釉笑了笑,算是默認。

倒是胥遇辰笑話王城:“生?你先把老婆找到再說吧,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個光棍兒。”

“臭小子,說什麼呢!”

……

姜釉坐在胥遇辰對面,見着此刻跟朋友眉飛色舞,甚至說得上“打情罵俏”的胥遇辰,不由又想起在飛機上見到的那個對長腿美女冷淡的他。

她不由想,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怎麼會有人既能熱鬧得像一火艷陽,又能疏離得像一輪冷月?

“怎麼發起呆來了?多吃些,王老闆的手藝絕佳,預約的訂單都排到三個月後了,今天被我逼着擠出時間來的。”胥遇辰一邊說著,一邊將一份香蒜鹵豬蹄朝姜釉推了推,“他做的鹵豬蹄一絕,你嘗嘗。”

這香蒜鹵豬蹄是將鹵得軟糯的豬蹄剁成小塊在鍋里爆炒,加入秘制的蒜蓉醬,格外的香。而且入口即化,嘴唇一抿就骨肉分離。

第一次跟女生吃飯,就大力推銷豬蹄……姜釉忍不住嘴角勾了下,覺得這胥遇辰也挺有趣。

幸好,她最喜歡吃鹵豬蹄了。

姜釉還覺得有意思的是,這桌上一共五道菜,每樣菜都很好吃,但胥遇辰唯獨大力推薦了這道豬蹄,而且還特意將豬蹄放在了離她近些的地方。

這多少也有些刻意了。

於是姜釉問他:“胥……”

剛一開口,她卻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叫他。叫小胥吧,顯得好像隔了輩,叫胥總,又覺得他那張看起來有些稚嫩的臉又顯得哪裡彆扭。直呼名字呢,又多少顯得有些不禮貌……糾結了一小會兒,姜釉還是決定叫“胥總”最為穩妥。

只是她還沒開口,就聽到胥遇辰說道:“你叫我名字就行。”

這還真是瞌睡正好有人遞枕頭。

於是姜釉說道:“胥遇辰,你為什麼就只推薦這盤豬蹄給我?”

“嗯?”胥遇辰一口吃掉一個扇貝肉,抬眼看了眼那盤豬蹄,回答得很自然,“你不是喜歡吃豬蹄么?”

嗯???

他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吃豬蹄?

姜釉腦子裡有十萬個問號閃過。

胥遇辰見姜釉愣住,當即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麼。於是自己開口解釋:“我這兒有這次公益項目所有專家的資料,資料都寫的很詳細,專家喜歡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都寫得一清二楚。”

“你們做公益項目,需要這麼細緻的嗎?”姜釉下意識就問出了口。問完又覺得自己問得不對,想重新組織語言再說一次,但胥遇辰顯然理解了她的本意。

於是他道:“我們這種公益項目,其實參與的工作人員都是要去吃苦的。去西南偏遠地區,這一路不會有什麼享受的感覺,跟去旅遊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我的宗旨是,在儘可能的範圍內,給到大家最貼心的生活上的照顧。”

說完,胥遇辰又補了句:“當然,只能儘可能,也有可能我設想得太好,其實壓根就沒法實現一丁點。聽說你是第一次參與這種公益項目?不是我嚇唬你,姜醫生,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會去吃苦。”

“我什麼苦不能吃啊。”不知道是不是跟胥遇辰見了這麼幾次,這個環境又太過於放鬆,姜釉同他說話也不自覺就放鬆下來,有些露出“本性”來。

胥遇辰聽她這麼接了一句,微微挑了挑左邊的眉,抬眼看向姜釉。

只見姜釉正夾了一塊豬蹄肉往嘴裡送,吃到嘴裡還不自覺地微眯了下眼睛,眼角都沾了笑意,可見對這豬蹄十分滿意。

胥遇辰看得有些發笑,心想,之前他的感覺沒錯,姜釉不僅名字像個小姑娘,這心性其實也是個小姑娘。

再一想到在海城時見到的她,胥遇辰暗道:差點就被清冷的外表給騙了。

姜釉還在說吃苦這個問題。

“我們學醫的,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能當得了醫生的,都是吃苦出來的。”姜釉說著,舔了舔嘴唇,想再吃一塊豬蹄,又擔心晚上吃得太多不消化。正猶豫着呢,胥遇辰就拿着公筷,給她夾到碗里。

還衝她豪邁說:“吃,多吃點,看你瘦的。你們當醫生的這麼辛苦,就該多吃點。”

姜釉就這麼心安理得吃了。

她吃完後,總算是一本滿足,擦了擦嘴,又看了眼胥遇辰。

這家私房菜館裡的燈光帶着溫暖的黃調,光照在胥遇辰臉上,像是鑲了一圈金邊。胥遇辰長得不僅顯嫩,還白得過分,此時此刻被燈光這麼一照,有一種從照片里走出來的帥哥既視感。

還是P過的那種。

姜釉好奇心就勾了起來:“聽說,你以前在國際救援組織里工作?”

胥遇辰停下筷子,回答:“不能算是工作吧,也相當於是做公益,我是去義務勞動的。從中學開始,我就會參加各種公益活動了,後來上了大學,機緣巧合就認識了一個國際救援組織的負責人。”

擦了擦嘴,胥遇辰繼續說道:“之後放假或者閑暇時間,只要有空,我就會去救援組織里幫忙,跟着他們出過一些公益救援任務。”

他說的是“任務”而不是“活動”。

這分量自然是不同的。

姜釉對他的這段經歷,就更好奇起來。

胥遇辰見她跟個好奇寶寶似的,想問又不好意思追着問,心裡發笑,對她道:“既然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在車上跟你說,保管你這一路不會無聊了。”

胥遇辰說到做到。

他還真的在車上給姜釉說了一路他在國際救援組織里的事兒。

姜釉聽得出神,只覺得這些經歷對她來說簡直是想都不敢想。

胥遇辰說到自己去到某戰亂國,有些感慨道:“你是沒看見,當時我們去到當地救助一些受傷的平民,那些平民看我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最慘的還是婦女孩子,男人們至少身強力壯,危險來臨時跑也跑得快一些,可那些女人和孩子,往往就容易慘死在炮火之下。”

“即便如此,我在那邊也沒遇見過一個在危險來臨時丟下孩子自己跑了的母親,倒是有許多母親用自己的身軀保護了孩子的。只可惜,那些孩子的父親大多數也死了,只能淪為孤兒。我們將他們帶回組織臨時搭建的國際組織保護營,那些孩子還那麼小,還不明白生離死別意味着什麼……”

姜釉聽到這兒,眼中不由露出了憐憫之色。

她開口道:“我之前看過一些報道,說在這樣戰亂之下長大的小孩,有很大的概率長大以後也會加入戰爭。很有可能,他們就會變成和當初殺他們的那些人的同類。”

胥遇辰看了姜釉一眼。

姜釉以為他不信,又補充道:“是真的,這種行為從醫學上來說,其實也是一種情感創傷後的後遺症。”

胥遇辰輕聲道:“我知道。我只是沒想到,你的角度這麼特別。”

姜釉聲音低了些:“我是醫生嘛。不知道那些長成了他們同類的小孩,有沒有一刻懊悔當初沒有和家人一起死去。又或者……”

胥遇辰感覺到姜釉停頓了一下。

隨後才聽到她若有似無的聲音傳來:

“懊惱自己降生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