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累了，很累很累，就像是大夢初醒那種空曠。
他沒有去獨立軍團，也沒去北清，而是回到了長安。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突兀響起，姨媽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瞬間露出驚喜神色。
“小嘯，你怎麼回來了？外面下雨了？”
外面的確下雨了，傾盆大雨，長安今晚是夏日梅雨，陰寒。
林嘯頭髮濕漉漉地走進家，疲倦一笑，坐在沙發上有些發愣。
姨媽煮了碗薑湯放在林嘯面前。
“怎麼了？看起來不高興？”姨媽摸着林嘯的腦袋，笑眯眯地絮絮叨叨：“你現在都是大孩子了，要是受了委屈就跟姨媽說，姨媽永遠都在這裡，家裡永遠都有人。”
薑湯散發著刺鼻但清香的味道，林嘯端起一飲而盡，腸胃暖洋洋的，但他的內心卻還是空蕩蕩的。
“姨媽，你說，如果努力了很久，最終沒有結果，是不是應該放棄？”林嘯呢喃問道：“是不是放棄了，對所有人，都是好的？”
姨媽滿眼詫異：“儘力而為就好了呀，世上的事情有太多無果而終了，想開點就好，還有你這是怎麼了？”
林嘯放下薑湯，獃獃地搖頭。
“楊瑤沒辦法復活了，我沒辦法把她救活了......”
也只有在家裡，林嘯才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也只有在姨媽身邊，林嘯才還是那個懵懂男孩。
就像是披堅執銳的鋼鐵戰艦，脫去了外殼，還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小木船。
聽到楊瑤兩個字，姨媽活了這麼多年，瞬間就明白了。
秦吒也跟姨媽說過很多關於楊瑤的事。
也知道林嘯之所以去征戰東瀛群島，一方面是為了國讎家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大秦圖騰。
“那個大秦圖騰，真的對你很重要嗎？”姨媽困惑問道：“東瀛群島的那塊大秦圖騰是不是被誰拿走了？”
林嘯點頭：“嗯，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人，沒有血肉，只有骨頭......”
姨媽沉默了。
電視機里放着無聊的電視劇，家長里短，張三偷了李四半隻雞，王麻子跟張三老婆好上了之類的，絮絮叨叨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有些嘈雜。
林嘯呆了很久，才木然起身回房去了。
“小嘯，放鬆幾天，別想太多。”
姨媽在身後又突然勸說道。
林嘯木然點頭，關上了房門。
姨媽忽然覺得最愛看的電視劇好煩，便關了電視機，走到陽台上，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雨夜，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
很快，有回信了。
“別搭理他，他要是進了秦始皇陵就得死！”
非常簡單卻語氣猛烈的話。
姨媽將手機揣回兜里，輕輕嘆了口氣。
次日清晨，姨媽還在做早飯，忽然來了一大幫子人。
“小嘯將軍回來啦！？”
“哈哈哈，聽說小嘯回來了，我們全家是連夜趕過來了啊。”
門外是附近的街里街坊，此刻都是滿眼閃閃星光，不斷朝家裡探頭。
姨媽像往常一樣笑着請進家，做了滿滿一桌子早飯，才去敲林嘯的門。
打開門，林嘯早早起床，此刻站在桌案前，低頭看着一個筆記本。
“小嘯，吃早飯啦！”
姨媽忽然笑呵呵喊道。
林嘯眼神動容，順其自然地合上筆記本。
“好，我知道了。”林嘯笑着，但清晨陽光下他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客廳里，甚至樓道外面，蔓延到小區，街道，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甚至附近三條街的人都趕來了，更遠處還有源源不斷的人趕來。
他們都是提着各式各樣的禮物，雞鴨魚肉，核桃奶花生醬等等，臉色紅潤滿是喜意，都在往林嘯這裡跑。
“哎，你們這是幹嘛呢？”
周圍的路人拉住一個老太太，好奇詢問：“超市搞特價雞蛋了？”
“什麼呀！是小林嘯回來了！咱們長安的小林嘯回來了！”
“窩巢！林嘯將軍？平定東瀛群島的林嘯將軍？”
四周的路人瞬間跟着大部隊跑。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席捲半個長安城。
今日的長安城，很堵，非常堵，不是堵車，是堵人。
街面上的交警都懵了，今天沒接到局裡通知說長安有大事啊？
萬人空巷！
家裡。
林嘯看着面前無數張尊敬興奮的臉龐，有些勉為其難地笑了，笑容蒼白。
各式各樣的禮物已經堆滿了家裡每個角落，甚至樓道里都堆滿了禮物。
無數聲讚美話語此起彼伏，不管是老人還是青年，都在情緒高昂興奮地誇讚林嘯。
這場面簡直跟超大型追星現場一樣。
無數人都想着看林嘯一看。
只看一眼就夠了。
林嘯面對這幅場景，明顯有些茫然。
他只能用笑容掩飾尷尬和難受。
“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啊。”姨媽急的撥通了長安城交通局局長電話，沒辦法，專業的事情得請專業的人來幫忙。
很快，半個長安城的交警都開始出動疏散人群。
當喧鬧散盡，林嘯悵然若失地坐在樓梯口。
他的背後是從一樓堆到十八樓的禮物。
甚至還有半扇黑豬肉，掛在樓梯扶手上。
“你現在可真的是長安城最讓人驕傲的孩子了。”姨媽笑呵呵地扛起黑豬肉：“光是打贏東瀛群島那場仗，估計歷史書就得對你濃墨重彩，他們見你呀，就跟見霍去病一樣，偶像，傳奇，豁，這黑豬肉都多少年沒見過了，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吃黑豬肉了，滿城鬧着要吃黑豬肉，可那時候帝都哪有黑豬肉.......”
猛然間，姨媽收嘴，扛着黑豬肉進屋了。
林嘯的眼睛，緩緩出現了驚駭和困惑。
他回頭看向家門口，一種恐怖的感覺湧上心頭。
黑豬肉？
我小時候，愛吃黑豬肉？
帝都滿城都找不到黑豬肉？
林嘯緩緩起身，走向家門。
我記得很清楚，我小時候對黑豬肉根本沒印象啊。
而且我小時候，從未去過帝都啊......
家門內，姨媽扛着黑豬肉，氣息有些急促。
林嘯站在家門口，輕輕走了進去，看見姨媽剛剛把黑豬肉放在案板上，提着重刀打算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