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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淵的眸子瞬間變成了霞紅色,他言:「帝君,把執扇還給我,以往的是非曲直,我都可以不作追究。」

「為師贈你扶翊彎刀,可不是讓你用它來威脅為師的!」帝君一揮袖袍,扶翊彎刀便開始不受控制的震顫起來。

片刻後,博淵便再也握不住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落入帝君手中。

他曾想象過無數次,帝君承認他這個弟子的場景,卻怎麼也想到,帝君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宣揚他師徒二人之間的關係。

博淵搖了搖頭,痛心疾首道:「攻心算計,麻木不仁,你根本枉為人師!」

他攤開手掌,化出掌中的龍紋印符來,大喝:「涅生!」

如扶翊一樣,涅生琴也從鸞和殿飛了過來,正正落在了博淵臂彎之上。而同扶翊不一樣的是,有龍紋印符在手,已經沒有人能搶走他手中的涅生琴了。

天帝氣得青筋暴跳,大斥:「反了!反了!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女人,棄三界蒼生於不顧嗎?」

博淵不答反問:「你們口口聲聲說捨棄執扇是為了三界蒼生,試問,忘憂草絕跡的這九萬年里,三界是否常年動蕩不安?蒼生又是否終日不得安寧?」

「自然沒有!」天帝矢口否認。

「既然沒有忘憂草,三界蒼生也可以繁榮昌盛。那為何執扇一出現,就必須為了復興忘憂一族而捨棄自己的命?」博淵字字珠璣,言語間,狠厲的目光從諸天仙神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又落回了天帝臉上,「你們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三界蒼生,還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

天帝一摔袖袍,大怒:「混賬東西,你是在質疑吾嗎?」

「兒臣不敢!」雖是這般言,但博淵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寫着叛逆,「兒臣只是覺得,自己若是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又何談守護蒼生?」

「看來,你是非要忤逆本帝了?」天帝面色一冷,恨聲下令,「來人,將九殿下給吾拿下。」

「是!」一直候在殿外的八大神侍立時魚貫而入,紛紛掏出神器要對博淵出手。

「父帝,兒臣只是想帶執扇離開而已。但,倘若你們真要動手,兒臣也不會束手就擒!」博淵說著,涅生琴已在他臂彎上疾旋一圈,橫桓在了他身前。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忽又「鏘」一聲重重按於琴弦之上。博淵的目光冷冷一瞥,帶着一股無形的威壓,直逼得人不敢直視。

「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動手?」

天帝一聲令下,八大神侍也不再猶豫,使刀的,使劍的,使戩的……全都一窩蜂湧向了博淵。

博淵不想殺人,是以直接使出了涅生控境。他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激昂的音律就如那開閘的洪水,頃刻間便已泄了出來。

眾神心道不好,紛紛運氣來擋,只有那些神力不濟的天兵全都着了道,手中神器肅然垂於身側,目光獃滯,意識模糊也只是彈指一瞬間之事。

「涅生琴的威力,相信在場很多人也已經見過了,本殿下能用它打敗冥夜辰,打敗你們,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不想死的話,都給本殿下讓開!」

博淵一聲大喝,八大神侍亦被他的氣勢震懾住,紛紛止步,向天帝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九重天誰不知道,博淵是天帝唯一的兒子,這世間就沒有不疼兒子的父親。天帝讓他們拿人,他們就得在不傷害九殿下的情況下控制住他,但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不太可能。

九殿下要動真格的,八大神侍反倒不敢動了,畢竟雙方一旦交起手來,免不了就會有人受傷。他們都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打得過九殿下,又如何能保證,自己能在不傷九殿下分毫的情況下,將他拿下呢?

「都看着吾幹嘛?拿下,拿下呀!」天帝估計也是氣糊塗了,高聲下着死令:「無論是誰,無論生死,拿下九殿下,吾重重有賞。」

此言一出,眾神立時面面相覷,這可是天帝親口講出來的話,拿下九殿下有功,傷了九殿下亦是無罪,如此,還等什麼?

眾神磨掌擦拳,蠢蠢欲動,只待八大神侍率先打一頭陣,倘若八大神侍戰敗,便要自行替補上去。

八大神侍得令亦是片刻不敢耽擱,手中神器橫掃斜劈,曦光映體,帶着撼動山河的氣勢,勢要拿下九殿下不可。

眼見無可避免,博淵也不再手下留情,修長的手指飛快跳躍於琴弦之上,帶出一道強大的氣流,將持械擊來的八大神侍震退開去。

與此同時,那群神情獃滯的天兵莜然竄至博淵身前,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見人就砍。

眾神立時施以術法,將天兵們全都控制住。

而這一會兒的功夫,博淵已縱身躍到了帝君面前,大手直探其袖袍處,試圖強行將執扇搶回來。

帝君腳尖着地,身子後移讓了開去,口中說道:「執扇就在為師袖中,你若真有本事,那就自己來取。正好,為師也想看看,你這些年到底有沒有進步?」

博淵再次撥動琴弦,試圖以涅生控境,控制帝君交出執扇。

帝君負手而立,寸步未移,但在其周身,卻是縈繞着一層微光,將那音控之聲,全都阻擋在外。

博淵面色一凜,開始逐步加強涅生琴的威力,從涅生無境到殺境,又從涅生殺境到寒境。

穿腦滲心的無聲之音讓人防不勝防,震得諸天仙神頭疼欲裂。

遍殺四方的靈力細針震得丹闕輕顫,金柱搖晃。

徒起的萬千冰錐引爆寒流,凍得人施法的手都開始止不住的抖。

諸天仙神皆在涅生琴的暴力摧殘下,行為力嚴重受損,也註定了一敗塗地的下場。

從正午時分戰到日沉西山,諸天仙神早已在涅生琴的神威下,逃得逃,傷得傷,就連天帝天后也在仙侍的以身庇護下,退避到了凌霄寶殿外,唯有帝君立如磐石,屹立不動。

博淵撫琴的動作也在愈漸加強的攻擊下,變得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甚至能感覺得到,涅生琴正在逐步侵蝕他的腦部神經,想收手,但根本停不下來。.z.br>

周遭的一切皆以光速消退,博淵再也看不見周遭的人與物,只見得川流不息的血色汪洋中,有一位滿目悲愴,渾身是血的孱弱女子。

「執扇。」他快步迎上前去,顫巍巍地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可偏偏,他們中間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讓他目之能及,卻始終觸之不到。

他的手一遍遍扒弄屏障,一遍遍撥弄琴弦,周身忽起的寒氣亦是陰得瘮人。

「不好,九殿下走火入魔了,快跑呀!」

有神將發現不對,大喊一聲提醒身邊人,卻在一聲落下後,被數根飛來的冰錐擊中,登時化作幻影消散開去。

帝君手掌微動,藏於袖中的忘憂草立時懸在了眼前,帝君看着她,氣定神閑道:「丫頭,你的心上人為了你,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你當真要視而不見嗎?」

聞言,一直低垂着葉蕾的忘憂草終是立直了身軀,其周身亦是泛起了淡淡的藍光。

少頃,藍光散去,一雙秀氣的小腳緩緩落入地面,往上瞧去,便見一位着碧藍交輝水袖留仙裙的少女。

少女玉骨冰肌,韶顏稚齒,復有兩個冰藍花蕾印紋點綴其額間,含苞待放,冰清玉潔,除了執扇還能是誰?

「博淵。」執扇淺笑輕喚,澄凈清澈的眼中含着淚珠,像是蓮露滴入了水裡,波光瀲灧,美不勝收。

似聽到了她的呼喚,博淵側了側頭,撫琴的動作卻並未停下。

迎着刺骨的寒流與擦身而過的冰錐,執扇緩步上前,如同當初她心裡蒙塵,博淵呼喚她時一樣,她說:「博淵,收手吧!我回來了!」

博淵神色一愣,大手重重頓於琴弦之上,帶出「鏘鏘」幾聲迴響,那一雙血紅色的眸子霎時退去寒意,眼中籠罩許久的血色霧霾也逐漸散開,重新變回了以往深邃清明的模樣。

「執扇,真的是你?」博淵喚着,腳下步子絲毫未挪,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他其實是怕了,他怕自己的手再遞近半分,自己與執扇之間就會架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二人拉出咫尺天涯的距離,再也無法觸及。

好在下一刻,他的手掌就貼入了一隻溫暖的手掌心,纖白的手指交叉於指縫間,將他的指縫都塞得滿滿當當,連同那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也一同填得鼓鼓囊囊。

「博淵,是我,我回來了!」執扇伸手撫上他耳垂,笑着重複,「我回來了,你又愛又惱的惹禍精回來了。」

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身影,博淵的眼中似有浮翠流丹掠過,握住涅生琴的手掌微微一緊,橫桓在他二人之間唯一的距離也已消散。

他的大手覆上執扇撫自己耳垂的小手,就勢往身前一拉,執扇便被這溫柔且強勢的動作帶上前來,巧巧的與他撞了個滿懷。

四目相對間,含情凝睇,柔腸百轉。

博淵騰出一隻手來,緩緩撫上她額間的冰藍色花蕾印紋,心疼道:「執扇,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一步,更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委屈,誰敢傷你,我就和誰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