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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借玉釵一用。”

正思尋着,沐晨突然伸手取下了她髮髻上的玉釵。執扇慍怒一抬頭,卻見沐晨將藥瓶中綠豆點大的棕色藥丸盡數倒入了手掌心,而後又持着玉釵在腕間狠狠划了一下,很快,鮮血便順着他白皙的手腕滴入了瓷瓶之中。

少頃,他將瓷瓶遞近執扇面前,道:“生死關頭,還望姑娘莫要拘於小節。”言外之意,是要用自己的血給小博淵做藥引。

執扇自幼便與各式仙丹打交道,對藥丸草藥一類甚為熟悉,即便只是隨眼一瞥,她也知道沐晨所言非虛,那藥丸就是普通的寒葯而已!但她對沐晨尚存疑慮,一時竟也不知該接不該接,詢問的目光看向若離時,發現那禿鷹竟耷拉着腦袋,睡趴在蒲團上裝死,一言不發,一動也未動。

禿鷹怎會是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難不成它是覺得沐晨很可信?亦或者,它知道自己敵不過沐晨,所以很識趣的選擇了明哲保身?

管它呢!左右吃藥的人都是博淵,別說是寒葯了,就算是毒藥,也不關自己什麼事。

一念至此,執扇又柔聲道了謝,當下便拿了粒藥丸往小博淵嘴裡塞,可就在她伸手去接藥瓶的一瞬間,突又瞥見沐晨右手無名指上戴有一枚白玉指環,其色澤瑩白透亮,做工精美,實乃玉之極品也。

賽雪白衣,如泣如訴的簫聲,扣在右手無名指上的玉指環,此人委實像極了執扇夢中吹-簫而立的白衣公子。有那麼一瞬間,執扇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處境究竟是夢還是幻,不過最令她驚訝的是,那玉指環的成色竟與自己的玉釵一模一樣。

這就很稀罕了,潛風乃是神器,她與沐晨又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在此之前,他們可從未見過面,如此,又當如何擁有一塊相同成色的玉呢?

雖有疑惑,執扇依舊面不改色給小博淵餵了‘藥引’,可這時,那玉釵竟在沐晨手中變大成了玉扇。他好奇的打量着潛風,又將自己的玉指環化作玉簫與潛風作比較,道:“這玉釵似乎與在下的‘無虞’頗有些淵源,姑娘究竟從何所得?”

神器都是滴血認過主的,三界之中除了執扇,也就只有她師父青吾帝君能驅使潛風,現如今,為何一介凡修都能隨意將其喚大?

沐晨究竟是何來歷,真的只是一介凡修嗎?

左右也理不出什麼頭緒,索性也不想了,執扇一把奪回潛風,將它變回玉釵藏入袖中。抬眸時,正巧對上沐晨疑惑的目光,於是又開始扯起了謊:“這玉釵乃是夫君所贈,民女也不知夫君從何所得,但即是夫君的遺物,民女自當妥善保管才是,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沐公子見諒!”

此前,執扇一直以為自己法術被禁錮,潛風也必定無法正常驅使才對,不然也不至於在遇到狼群時完全處於被動。眼下潛風在手,任他沐晨是魑魅魍魎還是有三頭六臂,執扇也無所畏懼。

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則,恃強凌弱欺負凡人之事她還不屑去做,所以在不確定沐晨是否別有所圖的情況下,執扇斷不會貿然出手,以免錯冤了好人。

“姑娘所言極是,是在下考慮不周,失了禮數在先,還望姑娘莫怪!”沐晨斂了疑色,抬眸將月老祠中的環境細細打量了一番後,又褪下自己的外衣道:“夜裡天寒,月老祠中並不宜生火,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可用在下的衣物暫禦寒涼。”

執扇可沒打算客氣,言了聲謝便準備伸手去接,可不料沐晨竟直接繞過她,將衣物披在了她肩上。

徒然拉近的距離讓執扇十分惶恐,本能地反應就是將潛風攥入掌心伺機而動。然而未等她出手,沐晨又一揮衣袂轉身離開了,只留給她一個白衣蹁躚的單薄背影。

此時,執扇只需箭步上前,持着玉釵刺入他脖頸,便能輕而易舉取他性命。但直到沐晨走出月老祠,執扇也沒有這麼做,畢竟沐晨從未有過半分逾越之舉,就連方才為她披衣時,也未曾觸碰到她。

也有可能,沐晨真就只是一個純粹的濫好人而已,是自己太過小人之心了。想着,執扇又伸手去碰了碰小博淵額頭,察覺到他的高熱癥狀有所緩解後,便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挑了個乾淨的蒲團盤膝而坐,原只想着閉目小歇片刻,並未打算入眠。可晚風中摻雜着一股奇異的淡香,不似檀香般芬香馥郁,也不似花香般沁人心脾,是一種冰冰涼涼的清香,也是一種讓人神情放鬆的香味。如此,執扇的困懶之意便上來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直到簫音入耳,執扇才下意識的想要提高警惕,奈何眼皮委實沉重的厲害,掙扎了許久,眼睛也只睜開了一條小縫。

睡眼惺忪間,一抹白色光影踏風而來,緊接着,一雙白皙修長的大手便扶住了她搖搖欲倒的柔軟嬌軀。嗅着那冰涼怡人的淡香味,執扇竟意識全無倚靠在他肩頭上,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

晨風突襲而來的涼意讓執扇不悅地蹙了蹙眉,耳畔依稀能聽到一聲半熟不熟的呼喚,饒是睡夢被擾,執扇依舊不願睜眼,只是本能的甩甩手嘟嚷:“戴月,別鬧!”

“死丫頭,睡個覺還不老實!”冷不防被執扇甩了個腹腳朝天的小鴟鴞,一雙翅膀狂扇了好幾下才掙扎着從地面翻身站了起來。

若離本打算再次叼着執扇衣袂將她喚醒,但一想到自己摔得生疼的後背就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了。

只見它橙瞳一瞪,撲扇着翅膀就朝執扇沖了過去,那凶神惡煞的架勢,是真準備大展拳腳,報仇雪恨了。奈何它惡膽有餘,能力卻是不足,這還沒靠近呢,便被執扇隨手扔的蒲團給砸了個天旋地轉,哐當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再抬頭時,又被那比它還要凶神惡煞的死丫頭用玉釵直指脖頸,就聽她咧咧罵道:“禿鷹,你可看清楚了,姑奶奶只是睡著了而已,又不是死了,這就想搞偷襲呀?我說,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去陰曹地府里冷靜冷靜?”

“我沒……”若離一開口,玉釵便直抵它咽喉,生生將它預備好的狡辯之詞盡數憋回了腹中。

“還想狡辯,真當姑奶奶眼瞎啊?我告訴你,姑奶奶就算是睡著了,也照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了。”

執扇惡狠狠一揚手,那小鴟鴞便哧溜一聲從她手肘下鑽了過去,繼而飛身上房梁,反唇相譏:“嘁,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呢,剛才也不知是誰,睡得跟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要不是人家沐公子是位正人君子,這會兒你還指不定躲哪兒哭呢。哦!不對不對,沒準兒呀,根本就是人家沐公子瞧不上你。”

“你說什麼?”執扇倏地起身,手持玉釵怒指於它,“你再說一遍試試。”

若離卻仗着自己居高臨下,越說越是來勁兒:“我說你要胸沒胸,要氣質沒氣質,瘦得跟竹竿一樣,還動不動就愛發脾氣。若非早知曉你是帝君煉丹房裡的執扇仙子,我都能以為你是哪個有怪癖的糙漢子在男扮女裝呢,哈哈……”

它肆無忌憚的捧腹大笑,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觸及了執扇的逆鱗。昨夜沐晨那耐人尋味的眼神,執扇尚且還能忍下,可禿鷹竟敢當著她的面嘲笑她平胸,這可把執扇氣壞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給你個機會,立刻,麻溜地給我滾下來!”

偏偏那得意忘形的小鴟鴞是一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不僅沒乖乖滾下去,還扭頭晃腦的做了個鬼臉:“不下去,就不下去,有本事你上來呀!”

“我是沒本事上去,不過,我有本事送他去閻王殿。”話罷,執扇手中玉釵徒然調轉矛頭,直抵上了小博淵咽喉。

見此,若離終於不再嘚瑟了,忙晃着雙翅,打着商量道:“別,咱有話好好說,別殃及無辜成嗎?”

“行啊!你下來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要不然,我可沒法保證自己這手,會不會突然就不聽使喚了。”執扇說著,手中玉釵也順着小博淵頸脖繞了一小圈,末了又突然驚叫一聲,“呀!這小東西細皮嫩肉的,差點兒就讓我劃破了呢。”

“別呀!小姑奶奶,你可千萬別亂動,我這就下,下去。”若離嘴上應承的痛快,可行動上卻是躡手躡腳,慢吞吞順着頂樑柱滑下去的。

落至地面時,還刻意蜷縮成一團滾到了執扇腳邊,進而環抱住她腳踝賠笑:“小姑奶奶,我麻溜地滾下來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家殿下吧!”

它一雙橙圓的瞳孔眨呀眨,狗腿加賣笑的本領比起執扇來都綽綽有餘,奈何執扇就是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兒。只見她柳眉一挑,俏臉上浮出一個人畜無害的淺笑,足下卻又毫不留情的打了個旋兒,一腳將若離踹飛出了月老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