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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扇原打算搬出管書陶與對方好好說道說道,可要命的是,那黑衣人跑都跑了,忽又回頭將她給拽上了,這不擺明了想拉她墊背嘛。這執扇哪能輕易就範,當下便抬掌狠狠擊向他後背,可當對方隱忍着痛苦回眸時,執扇立時便後悔了,只因對方耳垂上有她熟識的那顆珊瑚珠肉痣。

博淵也沒料到執扇會突然出手,是以毫無防備受了她力道十足的一掌,鑽心的疼痛讓他微微躬起了身。博淵忙攥緊衣襟強壓着身體的不適,可喉頭翻湧的猩甜,仍讓他一口鮮血噴在了蒙紗上。

黑色的蒙紗亦掩不住那斑駁的血跡,執扇有些自責,嘴上卻是不饒人:「別賴我,我又不知道是你。」

「少廢話,快走。」博淵沉沉的應,足下絲毫不敢懈怠,疾如踏風。之所以不用瞬移之術帶她離開,除自身傷重外,最主要還是因為腳下地界被人下了禁制,博淵無法自由施展神力。

「小賊,哪裡逃?」如洪鐘般的暴喝,伴隨着大地的轟鳴與震顫,兩把重逾千斤的大銅錘狠狠落下,生生將地面砸出了兩大深坑。

他二人也因避無可避,被其盪開的氣流彈飛,也就在那彈指一瞬的間隙,博淵本能地將執扇拉入懷中,用自己堅實的後背,又一次為她當了肉墊。

「博淵,你怎麼樣?」執扇忙從博淵身上爬起,手忙腳亂將他扶了起來。

「沒事。」接連遭受兩次重創,讓博淵不自覺地蹙了蹙眉,一開口,鮮血便不受控制的往外淌,將他白皙的脖頸染得赤紅一片。

「都什麼時候了,還逞能?」執扇手持錦帕為他擦拭着脖頸處的血跡,結果卻越擦越多,越擦越觸目驚心。

怒火在心中燃燒,執扇峳然轉身,手中血染的錦帕翩然落下,她抬頭,眸中寒光乍現,一招疾風平地起已向對方招呼了過去。

高風怒號,飛沙走石,掀飛了一眾步步緊逼的蒼擎峰將士,唯一人緊咬牙關,手握錘柄迎風獨立。

及至此時,執扇方才認出,對面那滿臉絡腮鬍的大塊頭竟是管書陶的師父,是以壓下邪火,收起潛風,對博淵說:「博淵,你先走,我還有事要辦。」

「你能有什麼事?」博淵問。

「找到黃櫻,讓她出面指證燎原神君。」

「僅憑一隻黃鼬精就想撼動火神現有的地位,愚蠢!跟我回去!」博淵伸手去拽她,卻被執扇摔手躲開,「僅憑黃櫻的力量,自不能將燎原神君如何,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壓垮駱駝的從來都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我敢打賭,黃櫻必能成為壓垮燎原神君的稻草之一。」

「所以,為了一根稻草,你就敢獨闖蒼擎峰?」博淵陰沉着臉,自問自答,「若真是如此,我勸你還是死心吧,黃櫻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執扇還待追問,卻見一把巨大的銅錘徑直朝博淵背後飛了來。

「小心!」生死一瞬間,執扇牟足了勁將博淵撲倒在自己身下,險險避過一劫,而那不幸被千斤錘砸中的高山當下便「轟」一聲,炸得四分五裂!

執扇急急起身,卻見默濮耷拉着一張臉,惡眼瞪得似銅鈴,忙出聲解釋:「大塊頭,你先冷靜冷靜,我們就是來尋個人而已,沒有惡意的,」

默濮冷哼一聲,眼神很是不屑。當初,執扇折辱管書陶時,默濮便恨不能親手宰了她,後來執扇與管書陶化干戈為玉帛,默濮仍對她抱有敵意,之所以遲遲未出手教訓,一則是礙於統領的命令,再則是真打不過。眼下,執扇又與擅闖蒼擎峰的刺客混在一起,默濮屬實咽不下這口惡氣,當下便掏出一張」啟靈符」狠擲於地,霎時,地面便生出了一條啟靈索,啟靈索如藤蔓一般爬上了不遠處巍立的火陽鏡,觸發機關,啟動了」冥火陣」。

冥火陣是冥夜辰為防止怪物入侵,特意在此地布下的毀滅陣法。一經啟動,火陽鏡便可將儲存已久的純陽之力投射在地面上,導出無數條縱橫交錯的引火索,使得地面無火自燃,灼滅萬物。除此外,冥夜辰還在蒼擎峰山腳下施下禁術,壓制萬物生靈的靈根,迫使身處此地之人均無法正常施展靈力。

以光速蔓延的火勢,很快便竄至了半人多高,執扇根本來不及多想,只是本能地揮動玉扇,以一招凜風樂章將博淵卷上了天。

然,越發兇猛的火勢卻宛如滔天巨浪席捲而下,頃刻間便將執扇吞沒在了火海之中。

席天卷地的疼痛傳遍了四肢百骸,恍惚間,執扇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一株不知名的野草正被瘋狂肆虐的烈火焚燒,峳地,一道耀眼的強光自懸浮在火海上空的玉指環中散了出來,冰冰涼涼的光線瞬間將火海中的野草捲入其中。

待到光線散去,執扇身上的疼痛立時得以緩解,人也從渾渾噩噩的狀態悠悠轉醒。隱約中,一女子壓抑的聲音傳入了耳中:「大哥哥,他們都說我師父死了,還是被你殺死的。怎麼可能嘛?我怎會相信這樣的謠傳,你快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執扇聽出那是管書陶的聲音,睜眼便見逆光之中站着一位黑袍加身的神秘人,他負手背對着自己,一手緊握成拳,似乎在隱忍着什麼。其對面站的應當就是管書陶,從執扇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隨風起舞的衣袂以及那雙死死抓住黑袍人胳膊的手。

「他該死!」寡冷的語氣,仿若淬了冰。

五日,管書陶在門外鬧了整五日,冥夜辰才願開門見她一面。她不知執扇傷勢如何,只知師父啟動冥火陣後,那日到過山腳下的所有將士,一個都沒能活着回來。

儘管如此,只要冥夜辰矢口否認,或者僅是沉默不語,管書陶也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喜歡他,親近他。是大哥哥冷漠的語氣以及同以往判如兩人的態度,讓她被迫接受了現實。

「那你殺他的時候,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難道就沒想過,我會因此怨恨於你嗎?」管書陶嘴唇哆嗦着,洶湧奪眶的淚,一而再再而三的從下顎滴下,濕了衣襟。可大哥哥總在不該沉默的時候沉默不語,傷透了她的心,「假如,當時我也在場,你是否會看在我的情面上放過我師父?還是說……你會一怒之下,連我也殺了?」

「……」

「大哥哥,你為何不應我,你倒是說話呀?」管書陶情緒激動,嗓子幾乎喊破了音。

奈何冥夜辰的表情除了冷漠還是冷漠,最後竟背過身去不理她,卻不想正巧與滿臉狐疑的執扇視線相撞,他緊張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臉,直到指尖觸及到臉上的銀狼面具後,才又暗暗鬆了口氣。

管書陶不依不饒的繞至他身前,再次抓緊他胳膊追問:「倘若有一天,是我不小心傷了執扇,你也會毫不猶豫殺了我嗎?」

「是!」冥夜辰終於直面了她的問題,可答案卻如此的寒徹人心。

「好,我明白了。」管書陶鬆開他胳膊,自嘲似的笑了笑,末了抹了把眼淚,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書陶?」執扇急着起身,卻因用力過猛,直接從床榻上跌了下去。中文網

見此,冥夜辰掩於袖袍中的手指微微顫了顫,幾欲上前將她扶起,最終還是忍下,只道:「你好生歇着,我去看她。」

說罷,他抬腳欲走,卻聽執扇喚道:「你是冥夜辰?你……為何會救我?」

腦子裡一片混亂,執扇握拳輕敲額頭,卻怎麼也記不起自己是如何從火海中逃脫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是冥夜辰出手救了她,畢竟以當時的狀況,有能力救她的也就只有冥夜辰一人。

冥夜辰手指微顫,面上卻是毫無波瀾,反問她:「那你以為,我當如何待你?」

「我……不知。」

一直以來,冥夜辰都是誅天仙神眼中惡貫滿盈的大魔頭,執扇深受影響,對他亦是敬而遠之,尤其是經櫻花村一戰後,執扇更是將他視作比燎原神君更難對付的勁敵,是以處處防範,步步小心。可此刻,冥夜辰卻給了她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那張被面具遮去一大半的臉,神秘而又柔和,舉手投足間,是難以名狀的丰姿雅韻。

熟悉,太熟悉了!

執扇猶疑着,緩緩踱步到了冥夜辰身前,冰冰涼涼的氣息瞬間鑽入鼻息,執扇盯着他絕美的下頜輪廓線,腦子裡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為了印證這個猜測,她緩緩抬手,一寸一寸向那銀狼面具遞近。

他二人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到能清晰聽到雙方心跳加快的聲音,可到底為什麼會緊張,執扇自己也說不清。反觀冥夜辰,依舊氣定神閑的杵在哪兒,不閃不避,全然就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執扇終是怯了場,她的手在觸及到銀狼面具的最後一刻,似觸到了電,頓時縮了回去,連視線也慌慌張張移了開。

然,她沒注意到的是,冥夜辰藏於袖袍中的大手亦是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更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