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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晚飛縱在平瀾城的街道上,時不時會偶遇巡城司官兵。

當然,現世中人見不到她。

偶爾,她也會遇到趕路的彼世中人,因她施展光陰夜遁逃,這一門遁術受到夜色加持,速度越發快到極致,彼世中的修士們往往也只能見到一道暗影瞬間從身側飄忽而過。

雙方互不交集,宋辭晚只是專心趕路。

道路上,時常有詭怪的身影出沒。

有巡城司的官兵在施放符咒,列陣殺詭,也有懸燈司的誅魔校尉在四處奔忙,低級的詭物普通官兵可以對付,稍微等級高一些的那種,就需要出動誅魔校尉。

但誅魔校尉的數量畢竟有限,巡城司的官兵數量也同樣有限,總有某些詭物突破了街道房屋的限制,突入到百姓家中,製造慘案。

宋辭晚越發不敢耽誤,她在兩刻鐘的時間內穿過了一重又一重的里坊,走過了普通凡人十天半月也走不完的路程,終於,在衝過一條詭怪聚集的街道後,宋辭晚遁入了善人坊。

她租住的小院就在善人坊,這裡是宋辭晚臨時的家。

進入善人坊以後,宋辭晚見到街道上有不少的武者在背靠背殺詭。

這些武者對於宋辭晚而言,大多數其實還算是熟面孔。

因為善人坊算得上是平瀾城中最大的平民聚集地之一,在這裡居住的凡人,大多數小有家底,日子過得雖說是比上不足,卻也比下有餘。

善人坊中便開設了不少武館――習武,終究是普通凡人向上晉陞的最常見的一條道路。

宋辭晚在善人坊中的對外身份是武者少女宋尋,雖然自從來到善人坊,她除了早出晚歸,去浣洗房上工,平常並不怎麼與鄰里交流,但多多少少,也將附近武館的武者們認了個臉熟。

這時候,見到這些面孔熟悉的武者們,不知怎麼,宋辭晚竟恍惚生起了一種朦朧的歸屬感。

不是對特定的某一個人,而是對這個世界。

這個光怪陸離的,妖魔橫行的世界,這個世界上縱然有那麼多荒唐,那麼多卑鄙,那麼多苦難……可也總有一些人,會在不經意間展露出別樣的光輝。

街道上有無頭鬼飛縱呼嘯,有幾名年輕的武者嚇得涕泗橫流,驚慌喊叫。

他們的師傅破口大罵:“哭什麼哭?兔崽子有這力氣喊,往常練功怎麼不肯再加把勁兒?蠢貨,拿起你的刀,砍上去啊!使勁兒砍!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你一身陽氣,你怕什麼?”

有一個年輕武者便閉上眼睛,掄起一把長柄大刀,口中一邊大喊着:“殺!殺殺殺!我不怕,我不怕,啊!詭物去死!去死去死!”

他一刀砍偏了,眼看那一隻呼嘯的鬼頭便要咬到他身上,路過的宋辭晚在夜色中放出一隊黑蟲,黑蟲從旁衝擊,瞬間便將那隻鬼頭衝到了年輕武者的刀下。

砰!

鬼頭被砍中,發出了凄厲的尖叫。

年輕武者頓時睜開眼,又哭又笑:“我砍中了!我砍中了!師父,徒兒不是廢物!詭物,再吃我一記破雲刀!”

忽然,斜刺里又有一柄刀伸過來,瞬間將方才被他砍開的鬼頭斬成灰燼。

出刀的是一名年輕的女武者,少女得意地笑一聲道:“八師兄,你這破雲刀速度還是不夠快呀,看師妹我這追風刀如何?”

刷刷刷,她在一瞬間出了十八刀,每一刀都帶起凌厲勁風,將四面八方圍堵而來的鬼頭盡數砍碎。

這些碎裂的鬼頭一旦落到地上,便在瞬間化成了灰燼。

宋辭晚悄無聲息地又收走了黑蟲,在彼世中與這些武者擦身而過。

她在瞬間又穿梭了幾條街道,數息後,回到了自己的家門前。

然後,宋辭晚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她見到了她家隔壁,有一位楚楚可憐的美人在殷殷敲門。

“郎君,郎君你開開門呀,昨日你從那前街路過,還曾誇讚奴家風情無限,今夜為何便如此狠心?”

“郎君,我好怕呀,你開開門好不好?救一救我,外頭儘是些嚇人的東西!”

……

這美人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帶着一種格外勾人的意味,便彷彿是潺潺春水間拂動而過的一片枝頭新芽。

一下,又一下。

可是那門內自然無人理她。

正月十四,上元將至,百鬼夜行,誰不閉戶?

巡城司的官兵們早已將鑼鼓敲響了一遍又一遍,縱然他們不能將每一處街道都佔滿,但這些聲音總是會遠遠傳來。

城中百姓但凡有家可歸的,無不在家門口貼着春聯,掛着桃符,還供奉了門神。

這些東西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的,百姓雖是凡人,但大周國運未衰,國土之內,城池之中,既有官府正氣庇護,又有城隍土地護持,門戶內的百姓,在一般情況下多半也都有些自保之力。

那麼,什麼是非一般的情況?

譬如妖魔詭異之流,實力過線,能夠強行破門,這往往就是非一般的情況。

又或者是那門戶之內,因受天地冥氣與戾氣影響,自生妖魔,或者自生詭異,這也算是特殊情況……

再或者是,那門戶內的主家,非要受到門外異物誘惑,自行將門戶打開,那、那這叫做自尋死路,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些常識,平瀾城中百姓們大多數也都是心裡有數的。

因此,一般的誘惑,人們還是能夠忍得住,拎得清。

卻見那門戶外的美人見到這家人始終不開門,忽然語調一轉,又凄聲說:“孫郎,是我呀!方才我家那死鬼被妖精吃了,還好我見機快,拿了家裡的銀錢好險跑出來了!”

“孫郎,你快開開門,奴家不求你與大婦決裂,奴家甘願做妾,服侍你與夫人,你快開開門好不好?”

……

這美人一聲聲訴說,漸漸地,那門內便響起了悉悉索索的對話聲。

這家的男主人說:“娘子,那是劉瘸子的老婆,她往常的確對我拋媚眼來着,她說她男人死了,她帶了錢財來投奔我,我看,咱們還是開開門吧……”

女主人低罵:“你這花花腸子,當我不知道么?噯,你做什麼?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