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後，他一直很焦慮？」歐萌萌點頭，輕輕的拍拍她，「我四年前也是，一大家子人，沒一個靠得住，連周瑞那女婿都在外與人說，我們賈府內囊已盡，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罷了。那時，非常時，行非常事。大老爺一氣賣了一百多人，連二姑娘身邊司棋都跟着一家人不知道被賣到哪兒去了。而那時，我們沒法顧忌別人。我想你爹應該也是，在那時，他應該很着急，他該拿你怎麼辦。」

「好像有點記不起來父親的樣子了。」孟音想想輕輕的搖搖頭。

「去那邊看看。」歐萌萌指了一下邊上的小桌。

孟音過去看看，幾張硬紙箋，上面用炭筆畫著幾幅畫像。那裡都是她父母的樣子，賈母的記憶里有限的幾次畫面，她儘力都畫了出來。

「這是我娘？」孟音看到父親畫像，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沒忘記過父親的樣子，這就是父親的樣子。等看到那少婦怯生生站父親的身邊，她不禁淚流滿面。

「這是他們成完親，進來磕頭的樣子。我見你母親不多，她是好人家的女孩，你外公也是讀書人，不過時運不濟罷了。所以說你是書香之後，倒也不是吹牛。」歐萌萌笑了。

「那又如何？」孟音一臉的無所謂。

「這個態度我很喜歡，就是啊，那又如何？你不管是丫頭，還是孟夫子的孫女，你首先是你自己。」歐萌萌笑了，點點頭，果然，這四年的書沒白讀，她才是跟自己最久的人。她才是在這本書里，自己真正的學生。

「謝老太太。」孟音盈盈下拜。

歐萌萌搖搖頭，輕輕的揮一下手。她畫這個也沒安什麼好心，準備畫給孟夫子看的。不認識歸不認識，但真的聽過他的事，現在，再看他的畫像，然後他的女兒俏生生的站在這兒，老頭對那個長子，還有長子的娘，會不會想很多。知道他鬱悶了，歐萌萌就覺得好多了。

孟音起身拿起那畫像「咦」了一聲。

歐萌萌輕笑了一聲，這丫頭真的太聰明了。她剛畫像時，也才發現，孟芥很像孟夫子，所以第一個孩子，相貌會很好，而孟芥承襲了孟夫子很多優點。她都想看看孟夫子那位嫡子長什麼樣了。孟老夫人知不知道，這個孫兒這麼像他的獨子。既然畫了，就給孟音畫了幾幅。結果這丫頭竟然一看就看出來了端倪。

「老太太……」

「說個故事吧！」歐萌萌輕輕的拍拍她床邊的地方，然後把孟夫子狗血的故事輕輕的說了一通。當然，沒說孟芥為何自賣為奴，也沒說他為何把她托給自己，而不是托給孟夫子。

「中間有很多問題。」孟音歪着頭想想，覺得不合邏輯。

「原本世上的事，就沒有完全合邏輯的。不合理才是對的！」歐萌萌搖搖頭，她靠着大枕，看着孟音，「明白嗎？」

「所以，我是真的？」孟音看看畫，抬頭看着老太太。

「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這世上，最無聊的就是真假了。明白嗎？是不是真的，都無所謂了。你要認祖歸宗了，你明天就是孟大學士之孫女了。有什麼不懂的，你回頭去問他去，他就你一個孫女了，你把孟家翻過來，他也不敢把你怎麼著。」

「那我不認他可以嗎？」孟音遲疑了一下，看向了老太太。

「我無所謂，天下姓孟的書生多了去。」歐萌萌笑了，「是啊，是啊，我們還忘記再問你一次。對了，老頭給我寫了字據，你的婚事，還是由我說了算，這點你大可放心，至於說其它，你自己談。」

「他還是大官嗎？」孟音看着歐萌萌。

「最大的那個已經辭了，不過江湖地位還有。」歐萌萌點頭，這丫頭真是聰明。

孟音想想那些倒霉來迎官員，也知道老爺子餘威猶在

。她現在一肚子問題，但看看老太太，卻也知道，有些事，老太太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他都在咱們家住了四年，原本就沒什麼可怕的。」歐萌萌還是挺喜歡孟音的，輕輕的拍拍她，「那說，是他求你當孫女，又不是你求的他，你怕個啥？」

孟音輕嘆了一聲：「大老爺只怕要想，被騙了，虧死了。白給了這些年的月錢，還有四季的衣服。」

「唉，別學他，當朝首輔親自指點，五百兩太便宜了。回頭我們學堂就漲價，這四年，虧在這兒！」歐萌萌翻了一個白眼，四年的月錢，十六套衣裳才幾個錢。而是五百兩一個學生收便宜了。

孟音噗的笑了，「唉，現在小的相信，大老爺真是您親生的了，這賬，誰也算不過您。」

歐萌萌輕嘆了一聲，她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等着事情傳開了，天下人不會覺得賈家是想吃孟家的絕戶吧？這個，失算了，誰能知道這窮酸，竟然是上任的首輔。

不對，他是前老聖人的首輔，新帝之前讀書的總師傅，也不知道新帝恨不恨這位啊？若是他是老聖人的人，這回就真的把孟音推火坑了。

而兩江三大佬全是他的學生，她看向屋頂，這回新帝會最開心吧？不管能不能與熊二聯姻，賈家把孟老頭給圈住了。也就是把江南圈住了。賈家竟然還不能說不，這日子真的有點過不下去了。

「老太太！」孟音看着她走神了，忙說道。

「沒事，沒事。」歐萌萌又輕的拍拍她，「說起來，你才是我真正的學生！這四年，我其實喜歡教書，男孩不許我教，而女孩們的三從四德，我不屑教。你跟在我邊上，這些年，好的壞的，倒是讓你學了個十全十，所以我不很擔心你。你無論在哪，都能好好的。」

「那問一下，您替我挑好了人嗎？」孟音第二次問道。

「沒有，我還沒替你挑人。不過我讓孟夫子在他的學生里挑幾個出來，我再從中選一個。原則上，我還是屬意讓你尋一個讀書人。我們賈家的孩子，盡量別和軍中扯上關係，現在你又和孟家扯上了關係，與軍中就更不能牽扯了。」歐萌萌對她笑了笑，「你聽我說，你的婚事，我都會認真的考慮，想娶你，也得待你十八歲之後。」

「是！」孟音還是沒聽到自己想聽的，有點無奈，糾結了一下，「不是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