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科堡劇場的大廳拐角的黑暗角落裡,維多克把手伸進緊身胸衣里拽出懷錶,打開鍍金的表蓋,可以看到上面的時針正好指向八點整。

他抬頭看了眼早已人滿為患、座無虛席的劇院大廳,耳邊時不時傳來陣陣雄渾悲愴的管弦樂器演奏聲。

舞台中央,倫敦愛樂協會的樂手們吹奏着手中的管弦樂器,管風琴、提琴、長笛、雙簧管在大廳上方吊燈燈火的照耀下泛出金黃色的璀璨光芒。

而在過道旁的休息室里,還能看見幾位穿着宗教服飾的牧師,他們將在《馬太受難曲》的第一部分與第二部分之間進行祈禱與佈道。

但那些都不重要,因為此時此刻,今日所有的來客都將眼球聚焦於舞台中央,那裡站着的真是身穿燕尾服、嘴角流露出淡淡微笑、雙目緊閉的門德爾松,他手持指揮棒如痴如狂,伴隨着他手臂的舞動與指揮棒的浮沉,來自威斯敏斯特教區、穿着潔白無瑕長袍的唱詩班有節律的吟唱着詠嘆調。

這位享譽歐洲的年輕鋼琴家與指揮家打一出場,就憑藉著滿溢的音樂才華與瀟洒的相貌吸引了無數異性的目光。

而那些坐在前排的,身為門德爾松鐵杆粉絲的夫人們,更是禁不住兩手按住砰砰跳的心臟,她們哀嘆道:“我能想到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命運,大概就是害了癆病後,以那種凄美蒼白的面容死在門德爾松先生的懷抱。”

或許是夫人們的哀嘆起到了作用,伴隨着音樂的轉換,門德爾松臉上淺淺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逐步爬上嘴角的痛苦與悲愴。

隨着他的指揮棒在空中猛地上揚,唱詩班女中音詠嘆調響起:“懺悔與愧疚,將這顆負罪的心撕為雙生的兩瓣。願我的淚珠,配的上用來膏抹你,貞信的耶穌啊,懺悔與愧疚……”

正在此刻,剛剛還在過道候場的牧師手捧《聖經》登場,他將《聖經》按在心臟,跟着詠唱:“後來,十二門徒里,有一個稱為猶大的,去見祭司長說……”

扮演猶大的男低音緊跟着詠唱:“我把他交給你們,你們願意給我多少錢?”

牧師繼續低吟:“於是他們就給了他三十枚銀幣。從那時候起,他就尋找機會,要把耶穌交出去。”

女高音聲音悲愴,語調凄涼:“流吧,心頭的血。哎,一個伱親手養大的幼子,曾吮吸過你的乳頭的,卻因變作一條毒蛇,而聲言要殺死它的哺育者。流吧……”

靠在牆根的瓦庫爾聽到這裡,禁不住衝著地上啐了口吐沫,低聲念了句:“他媽的,罵誰呢?誰說這活兒是三十枚銀幣,這可是六萬法郎,好多金子。他們今天唱這個,是不是針對我們?頭兒,計劃暴露了?”

維多克聞言瞥了他一眼:“瓦庫爾,平時沒事多學點文化,人家這唱的是猶大。”

“啊……原來是猶大啊!”瓦庫爾聽到這話,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隨口找了個話茬想要挽回點面子:“我還以為唱的是聖母瑪利亞呢。”

維多克瞪了他一眼:“算了,懶得和你說那麼多,你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動腦子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今晚的節目單咱們都已經弄清楚了,《馬太受難曲》之後就是黑斯廷斯先生的《鍾》,趁着這段時間,先找到仲馬先生的藏身位置,等到黑斯廷斯先生準備登台的時候,咱們就立刻動手。”

瓦庫爾聽到這兒,頓時有些犯難:“可是頭兒,這時間也太緊了,一首曲子就讓我把人找出來,你這也太難為人了。”

維多克撇着嘴望了眼這個不爭氣的下屬一眼,簡直恨不得直接給他一巴掌:“白痴!《馬太受難曲》足有兩三個小時呢,你要是這麼長時間都搞不定,我他媽直接把你送進鍋里煮了。”

瓦庫爾被老大的氣勢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出聲安撫住維多克的火氣,一邊伸出大拇指,一邊開口道:“頭兒,你居然連這都知道,怪不得人家都說您一點都不像普通流氓呢,高雅,高雅!”

維多克聽了這話,氣的伸手直接掏進瓦庫爾的裙子里,右手猛地一發力直接扯下來快二斤棉花:“還不快去!”

瓦庫爾被他嚇得連滾帶爬,他連忙捂着半邊屁股,跐溜一下就順着樓梯爬到二樓包廂去了。

他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嘀咕抱怨道:“多少也給我留點啊,沒棉花墊着,小風一吹,還怪涼的。”

維多克聽到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低聲唾罵道:“媽了個巴子,要不是那群聰明的都不聽話,我何至於帶着一群驢子幹活呢?早知道各地流氓都一樣蠢,我他媽還不如在倫敦現抓!”

就在維多克大發雷霆的時候,就在他頭頂的二樓包廂里,身上綁着繩子的大仲馬和湯姆正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欣賞着全不列顛最頂級的音樂盛會。

大仲馬一邊聽還一邊跟着哼唱,而坐在他身邊的湯姆則滿臉惴惴不安的表情。

湯姆開口道:“仲馬先生,我允許你從床底下出來這件事,你我知道就行了,你可千萬別告訴亞瑟啊!”

大仲馬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我跟他說這個幹什麼?再說了,你怕他幹嘛,他不就是個跟你一樣的小警察嗎?”

湯姆聽到這話,連忙一臉嚴肅的糾正道:“仲馬先生,雖然我很尊重您,但是我勸您最好不要在一位蘇格蘭場警官的面前侮辱亞瑟·黑斯廷斯這個名字。據我所知,大部分一線巡警都很尊敬他。”

“尊敬他?”大仲馬挑着眉頭問道:“尊敬他什麼?”

湯姆瞪眼道:“當然是尊敬他為大夥爭取到了每周三先令的加薪了。”

“三先令?”大仲馬撇了撇嘴:“這點錢就把你們給收買了?我覺得或許你們可以擁有更崇高的理想,比如說共和主義什麼的。”

“共和主義?”湯姆聽到這個詞,只是問道:“共和主義可以為我們帶來每周三先令的加薪嗎?”

大仲馬幾乎想都不想的一口應承道:“當然了!”

“那共和主義搞得最好的法國為什麼過得比不列顛還差呢?我聽說你們那兒的底層勞工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什麼葷腥,但倫敦的工人在有活兒乾的時候每天還能吃到一點肉呢。”

大仲馬原本打算給湯姆好好普及一下他的共和主義觀點,但沒想到湯姆這句話一下子就把他給問住了:“這……這是因為共和主義在法國失敗了,如果成功的話,我相信會變好的。”

湯姆只是搖頭道:“那就等法國變好了再來談共和主義嘛,一分錢工資不給漲,還想讓我們賣命,這不是騙人嗎?仲馬先生,或許你可以考慮在倫敦證券交易所里謀個股票經紀人的職務,報紙上說那裡蹲着的全是騙子。”

大仲馬被湯姆懟的沒話說,他正抓耳撓腮的想着怎麼給自己找回場子呢,忽然,包廂里響起了敲門聲。

湯姆聽到聲音,驚得渾身一哆嗦,此時他也來不及管大仲馬配不配合了,抓起埃爾德的襪子就填進大仲馬的嘴裡,隨後便像是搓麵條一樣將大仲馬給推回了床板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