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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佬》的編輯部里,前所未有的熱鬧。

從巴黎遠道而來的客人把從沉悶審稿工作中的編輯們給解救了出來,他嘴裡接二連三蹦出的各種大事件把大伙兒驚得叫聲連連。

由於目前歐洲正在肆虐的霍亂疫情,法蘭西的港口管制日漸收緊,以往幾天就能傳到不列顛的消息如今可能得滯後幾個星期。

而法國內陸不少城市發生的一些令人驚駭的傳聞,對於遠在倫敦的大仲馬等人來說更是一無所知。

大仲馬端着咖啡壺趕忙替客人又加了一點,但是還不等他把壺放回去,這個胖子便急不可耐的追問道:“里昂的情況如何了?去年末的時候,我聽說里昂的紡織工人進行了起義,但是後面又被鎮壓了下去?”

被大仲馬追問的客人穿着一件陳舊褪色的深色外套,根據材質判斷,這件外套應該是由羊毛或呢絨精製而成,但由於磨損和多次修補,現在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與質感。

內搭的襯衫雖然乾淨,卻是由棉麻混紡布料製成,而且顏色也因反覆洗刷而顯得蒼白暗淡。

他的衣領較高,但美中不足在於無法及時更換新的領撐而顯得有些鬆弛。

至於法國紳士最看重的衣服配飾,在他的身上也只能找到一隻簡單的銀質袖扣和套在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看起來像是祖傳的戒指。

客人捧着咖啡杯暖着手,低沉的嗓音不算大,但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晰。

“嗯……里昂的紡織工人們是去年10月份的時候開始暴動的,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想着要起義,只是要求漲工資。

他們控訴說:‘我們這些絲織工人,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有時候甚至得干十八個小時,然而卻一個個窮得赤身露體。而那些做大官的人,穿着上好的外套,佩上織錦的胸綬。我們織出這些,可是,我們就算餓死了也沒有一塊布裝殮。’”

一旁來交稿的夫人聽到這話,也不禁動容,這樣的情況讓她忍不住想起了什麼。

她念誦道:

“英格蘭的人們,憑什麼要給

蹂躪你們的老爺們耕田種地?

憑什麼要辛勤勞動紡織不息?

用錦繡去打扮暴君們的身體?

憑什麼,要從搖籃直到墳墓,

用衣食去供養,用生命去保衛

那一群忘恩負義的寄生蟲類,

他們在榨你們的汗,喝你們的血!

……

你們播下了種子,別人來收割;

你們找到了財富,歸別人佔有;

你們織布成衣,穿在別人身上;

你們鍛造武器,握在別人的手。”

那位客人聽到這首詩,不免笑着開口問道:“是雪萊的《給英格蘭人的歌》吧?我也很喜歡這篇作品。”

那位夫人聽到這話不禁垂淚:“感謝您的支持,正是您這樣的支持者存在,我才會一直堅持整理出版珀西的遺作。”

客人聽到這話,不由愣道:“您是?”

一旁的丁尼生不忍心的望了那位夫人一眼,低聲為客人介紹道:“司湯達先生,這位就是雪萊先生的妻子,瑪麗·雪萊夫人。”

司湯達聽到這話,趕忙脫下帽子站起身道:“夫人,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是您。我不是有意提起您的傷心事的,但您的丈夫確實是一個非常傑出的人,而不僅僅是一個傑出的詩人。”

大仲馬看到這個情況,趕忙衝著丁尼生使了個眼色。

丁尼生也心領神會的攙扶雪萊夫人起身道:“夫人,這裡空氣太悶,不如我陪您出去散散心吧?您最近的工作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遺作的整理工作並不急於一時,慢慢來也不要緊的。不論是我、查爾斯,又或者是亞歷山大,我們都可以幫您分擔一些。”

大仲馬也笑着開口道:“雖然我或許不像阿爾弗雷德那麼擅長整理詩歌,不過改編劇本我可是一把好手。正好最近我的新作《安東尼》已經截稿了。夫人,您如果信得過我的話,您那本《弗蘭肯斯坦》後續劇本改編工作完全可以交給我來負責。”

一旁一直靜靜聽故事的狄更斯也舉起了手:“劇本方面我最近也積累了一點心得,雖然沒辦法做的像是亞歷山大那麼好,但我也可以幫忙打個下手。”

雪萊夫人抬起手帕抹了把眼淚,笑着回道:“很感謝你們這些熱心紳士的幫助,但我已經不是當年珀西身邊的那個弱女子了。如果伱們真的希望幫助我,那就不要插手,《英國佬》為我和珀西做的已經夠多的了。雖然每次上門,我都要重申對於編輯部的感謝之情,但是這種感謝卻是道不完的。對了,迪斯雷利先生和黑斯廷斯先生什麼時候會在編輯部,我還想要向他們當面致謝呢。”

“他們倆嘛……”

大仲馬撓了撓側臉:“他們倆有些難辦,雖然我們之前就答應過您,會找個機會讓大伙兒一起坐下來談談。但是您也知道,本傑明現在是議員,而且最近這個情況,他在黨派那邊忙的簡直抽不開身。別說是來編輯部坐坐了,他現在就連新作都一直難產。

不過,您倒也不是沒機會見到他,他在各種社交舞會上還是挺活躍的。您在整理遺作之餘,也可以多去出席一些社交場合,說不準哪天晚上就正好碰見他了。”

一旁的狄更斯緊跟着開口道:“亞瑟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最近剛剛升了助理警監,蘇格蘭場那邊需要他主持工作,而且還要搭建新的警務機關,甚至還得去街頭干點一線工作。別說您了,就連我們都已經好一陣子沒和他聚聚了。”

“這樣嗎……”

雪萊夫人難掩失望之情,不過她最終還是表達了理解:“本傑明先生那邊倒是不急,但是黑斯廷斯先生這邊,我在他的一位熱心支持者面前可是誇下了海口,說是一定能幫她見上黑斯廷斯先生一面的……”

“她?熱心支持者?”

初涉劇作圈子的狄更斯聽到這話,禁不住揶揄了大仲馬一句:“夫人,如果是亞歷山大的話,她肯定早就得償所願了。但是亞瑟……只能再往後看看了。”

大仲馬聞言瞪了狄更斯一眼,還偷偷在身後沖他比了一根中指。

不過他也確實沒辦法反駁對方,畢竟他那個私生子的事情已經傳遍了《英國佬》的編輯部。

就連《英國佬》的競爭對手《布萊克伍德》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小道消息。這幫傢伙在版面上連開了好幾篇專欄陰陽怪氣大仲馬亂搞潛規則,說這個胖子為倫敦劇作圈帶來了不好的法蘭西風氣,在莎士比亞以來不列顛戲劇的光榮履歷上留下了污點。

為防大伙兒把關注的焦點轉移到自己身上,大仲馬趕忙把話題又轉到了法蘭西。

他追問司湯達道:“還是說回里昂工人的事情吧。”

司湯達點了點頭,將他聽到的事情和盤托出:“工人們要求漲工資,但是當局的反應卻相當強硬,高官布維埃·杜摩拉拒絕任何談判,而且還表示:‘要我去叫僱主提高工資,減少勞動時間,這就是痴心妄想。’工人們見到政府和工廠主們不讓步,於是便醞釀組織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