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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倫敦警察廳廳長,倫敦大都會警察隊警察總監,查爾斯·羅萬,在此宣讀內務部1832年度第一號行政命令,《關於改組大倫敦警察廳內部機構職能劃分,並建立全國警察委員會的徵詢性建議》……”

蘇格蘭場的會議廳內,羅萬廳長長篇累牘的復誦着來自內務部的最新決議。

他那邊念着,台下的各位高級警官們同樣也在竊竊私語。

坐在窗邊的馬瑟林警司抬起胳膊肘杵了杵身邊脫下外套、只穿一件白襯衫的亞瑟:“小子,有沒有最新消息?”

亞瑟一隻手遮在眼角擋太陽,壓低嗓音回道:“新消息?就是改革唄,還能有什麼新消息。”

身材健碩的沃恩警司瞥了眼他倆,嘴裡念叨着:“我這裡倒是有點新消息,不過是海軍部那邊傳來的。”

“海軍部和咱們有什麼關係?”馬瑟林警司喝了口茶:“要是戰爭與殖民事務部傳來的消息可能還有點用,畢竟咱們都是陸軍出身,警察系統與陸軍的關聯性可比與皇家海軍的關聯性大多了。”

沃恩警司呵了一聲,他壓低身子小聲道:“老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改革是一個整體,咱們蘇格蘭場頂多算是被牽連着一起動的。”

馬瑟林雖然對沃恩的消息不感興趣,但亞瑟就不同了,畢竟他在皇家海軍那邊也有朋友呢。

亞瑟扭過臉問道:“海軍部那邊出什麼事了?”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羅萬廳長念稿子的聲音也沒多好聽,沃恩警司也不介意和亞瑟多聊兩句。

“我聽說,海軍大臣詹姆斯·格雷厄姆爵士好像在海軍部搞什麼唯才是舉,說是準備打破黨派界限,按照能力任命部門文官。”

剛才還興緻缺缺的馬瑟林警司聽到這話,登時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他瘋了?輝格黨被壓抑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重回執政地位,格雷厄姆這麼搞,那些眼巴巴等着分肥的輝格黨成員們能同意?”

沃恩警司聳了聳肩膀道:“他們當然不同意,不過現在格雷厄姆爵士才是坐在海軍部第一把交椅上的那個人,他說要干那就得幹下去。前幾天,他已經正式任命了兩個擁有托利黨背景的海軍部秘書了。”

亞瑟聞言也是直呼驚奇:“雖然反對者左右不了海軍大臣的個人意見,但是總不可能連抗議都沒聲音吧?”

“誰說他們沒抗議的?”

沃恩警司捂着嘴偷笑道:“我聽我妹婿說,輝格黨昨天晚上在改革俱樂部召開了一次集體會議,會上那些反改革派對着格雷厄姆爵士簡直就是火力全開。說他這是打算把輝格黨來之不易的勝利成果拱手讓出,還陰陽格雷厄姆,說他是托利黨派來的卧底。不過最可樂的,還是來自財政部的抗議。”

馬瑟林警司問道:“海軍部改革,和財政部有一便士的關係嗎?”

沃恩一拍手掌,提醒道:“你忘啦?之前文官任命事務都是由財政部人事秘書負責的,格雷厄姆爵士現在直接繞過他們,自己任命秘書,他們不抗議肯定不行。”

亞瑟喝了口茶:“不怕財政部抗議,就怕他們在年度預算上做文章。格雷厄姆爵士來這麼一手,明年海軍部的津貼補助怕是要被財政部狠狠拿捏了。”

“那倒不一定。”

“怎麼說?”

沃恩警司回道:“因為據我觀察,格雷厄姆爵士這麼干,弄不好是出自首相格雷伯爵的私下授意。”

“首相的授意?”

馬瑟林警司細細的這麼一品,忽然嗅出了點味道來:“這……格雷伯爵該不會……是想通過海軍部的文官職位收買托利黨內對於議會改革立場搖擺不定的議員吧?”

“我可沒這麼說啊!”沃恩警司打趣道:“馬瑟林,你怎麼敢如此輕易的揣度首相大人的玄妙用心?”

“嘶……”

馬瑟林倒吸一口涼氣,他琢磨着:“你這麼一說,我才突然發覺……近期的改革好像是有點多的不合常理了。就算在各地設立地方衛生委員會是逼不得已,但是其他方面,有必要這麼急嗎?”

“是啊!有必要這麼急嗎?”

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沃恩警司端起茶杯灌了一口,長長的噴出一陣灼熱的白色水汽:“不過話說回來,托利黨執政三十多年,輝格黨想要在各個領域全面翻盤,確實得在改革方面大刀闊斧、銳意進取。托利黨在哪裡有優勢,他們就改哪裡。”

兩位警司這裡聊着天,然而亞瑟卻一聲都不吭了。

雖然他們表面看上去說的是海軍部改革的事情,但是實際上點的卻全是蘇格蘭場內部的變動。

海軍部的任命文官改革,陸軍在裁軍、縮編,看上去二者毫無關聯,實際上卻是一整套針對托利黨的組合拳。

而蘇格蘭場作為皮爾爵士一手搭建,骨幹警官全部來自於托利黨大本營陸軍退伍軍官的部門,自然也躲不了輝格黨的致命一擊。

只不過,由於蘇格蘭場規模龐大、職能眾多,而且目前倫敦大都會地區的治安確實也需要高級警官們管理,所以輝格黨也只能藉由改革對蘇格蘭場進行緩慢換血。

甚至於在換血的過程中,能夠供他們進行挑選的人員也屈指可數。

首先,新提拔上來的高級警官要有足夠亮眼的成績單和社會名譽,這樣改革弊政的名頭才能說得過去。

其次,這個人的成分不能有問題。更準確的說,這個人不能是陸軍出身,也就是不能是威靈頓公爵等托利黨軍界大佬的人。

單是這一項,蘇格蘭場將近9成的高級警官就已經被篩選出去了。

最後,這個人最好還可以被認為是輝格黨的自己人。雖然蘇格蘭場的警官被要求不能表露出個人的政治傾向,要嚴守政治中立。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擁有一個相對輝格的教育背景。

而在今天這個蘇格蘭場高級警官雲集的大倫敦警察廳年初工作會議上,環顧這麼一大圈,四處這麼挑挑揀揀,符合這個條件的,好像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人。

“黑斯廷斯警司。”

“到。”

亞瑟站起身看向羅萬廳長。

羅萬放下手頭三頁厚的文件,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長出一口氣道:“雖然我知道你現在肩膀上擔負著的任務已經非常重了,但是,無論是你的個人品格、工作能力還是學問知識,都決定了你是牽頭籌備組建倫敦警務學校的最佳人選,你願意肩負起這個責任嗎?”

對於羅萬廳長的吹捧,亞瑟倒也沒當真。

畢竟他去利物浦才不過幾星期,羅萬在倫敦就差點把他的警務情報局給一鍋端了。

不過,再怎麼說,羅萬終究是蘇格蘭場的最高領導,他的臉面多少還是要照顧一下。

亞瑟笑着回道:“儘管我不謀其位,也仍以造福國家為己任,但若是眾望所歸,唯有建立起警務學校才最能造福國家、造福倫敦市民,那麼,我也就只能擔起責任來,完完全全捨棄自己的私心,幫助蘇格蘭場建立起一個良好的後備警員教育體系。”

就像是亞瑟不在乎場面話一樣,羅萬同樣對場面話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