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顧長正嘆道:「長亭這一次,可算是吃了大苦頭,親王府那邊若非辛氏,如今還不知怎樣呢,父皇如何補償獎賞他?」

「這還用你為他操心?」皇帝嗤笑一聲:「不吃點苦,這兩代皇帝的聖眷就那麼容易落到他頭上?至於辛氏,若沒有這樣機會展示才幹,她憑什麼做端親王妃?」

顧長正眼睛一亮,不是因為皇帝話中的暗示,而是為顧長亭和辛念高興:「這麼說,父皇真要封辛氏為親王妃?一個罪臣之女,這可是天大的榮耀了。」

「她還算當得起。」

皇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想想又說道:「最重要的是,我要不封她,長亭這混小子能放過朕?每天跑這裡哭訴表功憤憤不平的,朕可受不了。」

顧長正:……父皇你這般老謀深算,原來也有害怕的小輩。長亭真乃我輩之楷模,值了。

皇帝陛下似是看齣兒子心思,忽地哼一聲道:「朕封她做王妃也就到頭了,她父親的冤案,將來你做皇帝的時候再***吧。朕是皇帝,總得顧着顏面。」

顧長正眼觀鼻鼻觀口,小聲嘟囔道:「又不是沒下過罪己詔,這會兒倒想起顏面了。」

「混賬東西,罪己詔那……那就是走個過場,能和這個比嗎?」

皇帝沒好氣地斥了一句,忽聽外面腳步聲響,接着太監總管薛岩大步跑進來,急切道:「皇上,太子殿下帶着一千御林軍,已經闖進宮門,如今正往養心殿而來。」

「朕知道了。」皇帝撣了撣龍袍下擺,轉身下了榻:「長亭那邊,都準備好了?」

「是。端親王帶來的五百精銳,已經埋伏下了,再加上宮中護衛,一千御林軍,倒也掀不起大風浪。」

「何止是掀不起風浪,根本就不足為懼。」

顧長正站在皇帝身後,淡淡道:「趙如虎是太子哥哥的心腹,敢保他手下一千御林軍,個個都是太子心腹?都肯為太子逼宮嗎?尤其是當他們發現大勢已去後,還有幾個人願意舍卻全家性命,參與謀逆的?」

「是。」

薛岩心下一震:這五皇子向來風流不羈,如今忽然流露出王者之尊的氣派,竟令人不敢直視,果然陛下眼光不俗,淑妃娘娘也當真是好福氣。

「走吧,我們出去看看。」

皇帝說了一聲,當先邁步出了大門,顧長正和薛岩連忙跟在他身後,此時遠處整齊的腳步聲已經隱約傳來。

*******************

就在進入養心殿之前,太子殿下還是自信滿滿,然而這份自信當他看到站在台階上氣定神閑,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一絲病態的皇帝後,就盡數化為烏有。

「這麼晚了,太子帶着這麼多甲胄鮮明的御林軍闖進養心殿,總不是孝心可嘉,來探望朕的吧?」

皇帝居高臨下看着被火把光映照的面色不定的兒子,面色淡然,所有痛苦憤怒都被狠狠壓在心底。

如果這是父親給的一個借坡下驢的台階,太子倒是很想下去。直到此時,他才忽然發現,自己嘴上說著不成功便成仁,其實心裡從未做好成仁的準備,他一直以為憑他的智慧謀略,只會一擊成功。

而現在他就要成仁了,他才發覺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心虛膽怯,膽小到恨不能跪下抱着父皇大腿,痛哭流涕地求他饒恕。

是的,若非知道這樣做根本沒用,太子絕對就這樣做了。就像他小時候做錯事,只要抱着父皇嚎哭片刻,父皇就會原諒他一般。

但是現在不行了,他長大了,他想做皇帝,甚至為了達成目的,他不惜逼宮謀反,堪稱喪心病狂。

事已至此,求饒也沒用,只能拼盡全力。

雖然太子

心中已經有了不祥預感,但他仍勉力鎮定道:「父皇病重,實在不宜繼續操勞國事,所以兒臣斗膽,請父皇功成身退,榮養天年。」

「哈哈哈……」

皇帝放聲長笑,接着猛地沉下臉,一字一字沉聲道:「功成身退,榮養天年。好,好一個大孝子。可惜你的這份孝心,朕不想成全,你又待如何?」

「既然父皇不肯以身體為重,兒子少不得就只能死諫到底了。」

到這個地步,太子已經沒有退路,他緩緩舉起手,只聽「刷拉」一聲巨響,是身後一千御林軍刀出鞘的聲音,整齊到令人頭皮發麻。

火把下,刀光一片雪亮,每個人的面容都無比肅穆。開玩笑,這可是逼宮謀反,成了便是從龍之功;輸了,就是全家老少跟着自己一起掉腦袋。

太子的手正要放下,忽然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長嘆,接着熟悉的聲音響起:「太子殿下,我勸你留存一點敬畏之心,莫要叫這一千忠心將士為你的野心陪葬。他們當中,除了寥寥幾人,又有誰知道今夜行的是逼宮謀反之舉?你看看此時形勢,真以為自己還能成功嗎?」

沒有什麼言詞能夠形容太子此時的震驚,就算是天上忽然降下了雷電火球或者什麼石人之類的開口說話,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他猛地轉身,看向身後悠悠走來的長身玉立的青年,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幾下,方不敢置信地大喝出聲:「是你?顧長亭?」

「是我。」

顧長亭冷冷看着太子,沉聲道:「見過太子殿下。是了,我們許久沒見,我還沒謝過此前你對王府落井下石的恩情。不過沒關係,今晚這樣的大日子,咱們恰好把過去的恩仇一筆勾銷。」

「你……你……」

畢竟也是做了三十年太子的人,看到顧長亭竟在此時此地出現,再想一想剛才皇帝陛下明擺着沒有任何疾病殘留的龍顏,太子如何還能不明白?

因指着顧長亭,你了兩聲之後,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顧長亭來到太子身邊,看到對方眼中濃厚的絕望之色,他以為心中多多少少會有几絲憐憫同情,然而竟是一絲皆無。王府那場夜襲,將他對這堂表兄的最後一點親情,洗得乾乾淨淨,半點兒殘留都沒有。